淮南王不是亡于阴谋罗网,而是殉于毕生信仰。
风延远紧攥着那张碾碎他信仰的白绢,终于瘫倒在望月谷黏腻的湿土之中——那一片掩埋无数奴隶尸骸的青萍之末。
愤怒燃尽,只剩下滔天悲怆。他从未如此清晰地尝过无能为力的滋味。
父亲的话语犹在耳边回荡:“大局已定。你留在洛阳,只会为风家招来灭顶之灾。”
或许父亲是对的。
那是御前守将,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便他身负隔空掌力,也绝来不及阻挡那近在咫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偷袭。当时在场群雄之中,并非没有以速度见称之人——可谁又能想得到,如此阴暗荒唐的一刀,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落下?
可他那颗少年的心,此刻却仍在嘶吼:他愿与那些血溅洛阳的义士同战!他想当场为淮南王复仇!斩杀那武德尽失的殿前大将!撕破洛阳城金雕玉砌的虚伪假面!把那些藏身阴沟窃笑的老鼠通通拖至日光之下!剁碎!晾干!
而此刻的他,却只能倒在这囚笼之中,望着那轮幽冥月色,无声地绝望。
所以当风延昊来望月谷时,得偿所愿的看到了一个狼狈不堪的弟弟。
风延远已熬过了漫长的悲恸,面容死寂,宛如那些曾被掩埋于此的尸体。
但风延昊只用一句话,便将风延远瞬间
激得暴起:“三弟可真是养了一把好刀啊!”
鸢儿!
风延远猛地弹身而起,“你做了什么?!”
风延昊笑容挑衅,“她杀了叔父,我就算真做了什么,又违了风家哪条族规?”他唇边凝起一抹冷笑,“哎呀,我倒忘了,三弟早已不是执戟人——如今的你,又能拿我怎样?”
风延远猛地转向望月谷那道通往外面的风口,朝外嘶声喊道:“风九!远风卫!远风卫回话!”
“风九还没回来呢,这几天,洛阳城尸骸遍野,他得扒拉一阵子才能找到你那好丫头。”
风延远猛地扑上前,一把攥住风延昊的衣领,气得话语哽在喉间,只剩颤抖的怒斥:“你!你……”
风延昊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两人腕间较力,一时僵持不下。
“那丫头一门心思要杀叔父。只要稍稍给她一点火光,她便像飞蛾一般……”风延昊眯起双眼,指尖轻轻一颤,模仿飞蛾扑簌翅膀的模样,“扑过来了……”
风延远暴喝一声,猛然发力,将风延昊狠狠掷出!
风延昊翻身落地,仍低低笑着:“实话讲,这丫头……可真是相当出色的风谍啊。既替风家清理门户,又省得你我违背族规……哈哈哈。哦,你可想知道叔父是怎么死的?”他指尖轻点喉间,“铁锥贯喉,一场大火烧得连块骨头都没剩下……你那丫头,可真够狠的。”
风延远双目赤红,嘶吼道:“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