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渊这不是睡醒了吗?
我回头,冲他挑眉摊手,意为“你自己都清楚自己的世俗价值,我救你不仅符合社会公德,还符合社会达尔文主义”,尽管后者主义我并不认可。
姚渊陷入了某种逻辑的僵持,轻描淡写地就能把我惹火:“你要是真想抒发你无处安放的愧疚感,就应该用在组织成员身上,而不是我身上。”
“告诉我,你到底在谋划什么?”我冷冷地回答他,“这个城市存在主义是柴火,时间观念是柴火,怎么,你也想当柴火?”
“没有谋划。”他这种语气听起来信誓旦旦,但在我眼里就是“没错,但我不准备告诉你”。
我懒得跟他再废话,这种理念问题三天吵八回,他不嫌累我都嫌累。
姚渊不依不饶,追问我:“你不也是柴火?十年前的案件闭口不谈,十年的经历只字不提,仿佛真的觉得这个城市有多好一样?”
废话,“好”都是对比出来的。我在心里直叹气。存在其他城市技术黑箱、未知生物、不定时酸雨、长期辐射以及地形诡异的城外环境,城市不是好得多了?
“那你去找一个比管理局更好的方案。”我伸手指向朝阳,防护罩模糊了太阳的边缘,跟他说,“这种活下去都成问题的辐射世界,你还能在这跟我吵这种话题,就说明管理局做得很好。”
我放下手,头也不回地跟他说:“不得不说,纪殊珩有一点是对的:人活着才能谈哲学。”
姚渊不说话了,不知道是被我堵得无话可说,还是又被他抓到了什么语言薄弱点,安静得让我直犯嘀咕。
他忽然低笑一声:“行啊,那我问你,叶琦问你要的、能活下去的答案,为什么不说呢?”
叶琦敢在市中心追杀我,就根本没想过要活下去。说得再清楚一点,就是我太冲动了,在尚可回转的时候给了她一拳。
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自己走在了悬崖边缘。
但——是我把她推下的悬崖。
我的下一步几乎有千钧重,硬生生把我钉在了原地。
“你不信任我,没关系。但叶琦是你的亲信、挚友,带着证据来问你,她跪在你面前求你回答她,”姚渊停在我身后,“你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深呼吸,好让自己看起来情绪稳定,没那么狼狈,转身抬头,盯着他:“姚渊,你到底要做什么?”
“收回你的计划。”他和我对视,一字一顿地通知我,“我帮你跟夏总管牵线。我不会帮你去要运输名单,也不会放话出去,并且,我有能力让夏总管不见你。”
“妨碍公务。”我反驳他。
姚渊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一样:“严格来说,你在感情用事,而我只是让你维持原计划。”
简直是匪夷所思、不可理喻、难以理解。
我盯着他,真的有一种想把他拆了,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的冲动。
他很轻地叹气,声音里是我熟悉的公事公办:“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真就让我去跟夏总管要范围不明、看着像找茬的运输记录吗?”
跟姚渊对峙就跟对着马里亚纳海沟一样喊话。无论说什么连回应都没有,假如最深的海沟还叫“马里亚纳”的话。
“你,”我试图找词骂他,但我的字典里实在是没有除了“国粹”之外的词语,“该死的官僚主义。”
我真是被他带偏了。我有些恼火地身继续往目的地进发,但被姚渊一把拉了回去。
他语气倒是恳切:“你得信任我。不管哪个我都不会追杀你,而且我也不会各种意义上的死亡。”
说这么笃定,肯定又有事没告诉我。说我秘密多,他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
甩开他的手,我觉得自己难得有种被辜负的微妙挫败感:“我的一世英名毁在你手里,我算是砸了。”
他整个人似乎有点失落,但跟他吵了一路的人是我,被他说移情的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