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湄一瞬间头脑空白,反应过来后已被绣屏和床榻死死压在门扉上。她动了动身体,庆幸书案挡住了绣屏一部分,给她留下了一点儿活动空间,身上除了被一些零碎砸到疼痛,似乎没有大的伤口。
云湄继续喊人:“六郎,救命!来人呐!”
可此刻身边船舱里是连续不断船板被水流击破的“哗哗”声,水流冲击的巨大噪声让云湄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脚底浸入水中,水的高度迅速上涨,从脚踝到腿肚子,从腿肚子到膝盖,再到大腿,再到臀部,再到腰身……
云湄使出洪荒之力想推开身上的绣屏,可船已倾斜,她根本没有着力点,那绣屏就像长在她的身上,纹丝不动。
湖水不断上涨,漫到胸部,漫到脖颈……
云湄眼泪不知不觉淌下来,或许不是眼泪,是漫上脸的冰冷湖水……
哗哗水声变得细碎刺耳,冰冷湖水像冬日寒风呼啸,钻进云湄肌肤,钻入她的骨缝,她牙齿轻轻打颤,再发不出声音。
湖水在她口鼻附近流淌,她微微一动水便漫进鼻腔口腔。云湄拼命仰着头,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最后一次,空气湿润全是水意。
眼里一片黑暗,像陷入寂静大荒,湖水像无形手掌,一点点攫取她的空间。
意识开始浮沉,耳边只剩下水声与心跳的回响。云湄咬紧牙关,试图保持清醒,可四肢沉重发麻,连带着意识也时醒时昏。
舌尖触水,鼻息带着咸涩,她轻轻挣扎,微微扭动。眼中涌出泪水被湖水瞬间吞没,融入湖水包裹着她。
云湄心中涌起绝望的洪流,却带着奇异的宁静,四肢在水里微微抽动,像败落的枯叶,任凭水流将她慢慢吞没。
清醒时,知道自己无法挣脱,往昔像薄雾般飘渺,一片片飞进她的识海。
母亲攥紧她的手:“要好好活呀。”
她怎会困在这里呢。
她是为了活呀,为了自己的活,为了晏琅的活,可晏琅,晏琅……
“我来,娶你。”
他真的来娶她吗?
她却真的要死了。
多么想活,活在阳光下,活在人间烟火里。
“六郎,六郎……”云湄在心里呼喊着,她很想大声喊,可心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她自己都慢慢听不见。
“筱筱,筱筱……”似乎听到六郎唤她,云湄伸手,可指腹碰上的尽是冰冷的木头。
六郎能握住自己的手么,云湄好想。
高翊憋住呼吸,黑暗和湖水吞没了一切。
他在水中艰难摸索,手脚边全是碎木与瓷片,他奋力游进,摸到门扉上的锁,咬紧牙关,拔剑。
一声暗吼,他抡起剑,劈向那黑暗水流中的障碍。
木屑在水里闪现,漂浮散开。第一剑,第二剑、第三剑,他疯了似地砍。
哗,终于,门板崩裂,高翊旋即拉开门板,摸索着附近物什。
无比幸运,手中一触,是一片柔软的衣角,云湄身体柔柔软软,可冰冰冷冷,没了任何动静。
高翊的心骤然一紧,几乎停了跳动。
他手脚发麻,心里呐喊着“不要!不要!”整个人被恐惧吞没。
他紧紧抱着她,跌跌撞撞游着黑水而出。
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乱、急,几乎要炸开。
高翊抱着云湄跃出了湖面。
大船已大半没入湖水里,湖面上一块块木板被系成片,精兵们和水匪的厮杀还在继续,但水匪数量已肉眼可数。
“季仲珩!大夫!”高翊高声呼喊,他视线扫过水面,急切寻找救治云湄的人手。季仲珩从小会水,是凫水高手,他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