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湄点点头,继续问:“晚上你睡哪儿?”
高翊瞥了云湄一眼。
“这儿太安静,你睡我隔壁房间吗?”
高翊点头,又道:“晚上大概睡不了,不论外面发生什么,你只管睡你的觉。”
“这里很安全。”
这儿离甲板最远,万一水匪上船,得过几道关卡才能抵达此处,高翊不会让这种可能发生。
云湄便知道,今晚会和水匪有场鏖战。想再叮嘱什么,又觉已经说过太多,嘴唇开合之间,她轻轻道:“六郎可要小心呐。”
饭毕,高翊提来铜壶送来洁具,他道:“简单擦洗下便睡吧,顺利的话明日便下船了。”
云湄点头,接过他手中毛巾,可他没有旋即出门,静静站在门口看着云湄。
云湄用毛巾擦着手,对高翊道:“你去忙吧,我这就睡了。”
高翊目光在云湄脸上巡梭,最后落在她手腕上,那里一圈红色已变成青紫,在她白皙如玉的手臂上特别可怖。
高翊拉起这只可怖手腕。
云湄道:“不疼了。”
想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却是徒劳。
下一瞬,高翊的唇碰上这片青紫。
密密的吻落在云湄手腕上。
云湄很难描述心中滋味。
明明白日气愤又伤心,难受得涕泪交加,念叨过再不想他的破事,可由他陪着吃了顿好饭,心情就好多了,这会儿心底残留些许难受似乎被他的吻抚平,她甚至揪着心,担心起这个夜晚。
“快去忙吧,我就在这儿等你。”云湄轻轻道。
她的眼睛亮得像在发光,再无先前暗淡失神,高翊忍不住一拽,云湄跌进他的怀里。
就在云湄以为他要做些什么时,额间落下一个轻吻,高翊放开了她。
他眸间映着琉璃宫灯的柔光,语气也温柔:“忙完回来陪你。”
“到时给你赔罪。”
云湄心中不虞消失殆尽。
上榻时云湄没有灭灯,这个底舱似乎独属于高翊,与外界隔绝,安静空荡,几乎听不到外面声音。
她不知何时睡着,也不知何时被巨大动静吵醒。
整个船身在晃动,琉璃宫灯上流苏摇摆不停。
刀剑碰撞铮铮作响,戟矛撞击船舷“咣当”不停,似乎石块砸过“轰隆”巨响,“咚咚”“哗哗”重物落水之声接连不歇,男人们呼喊此起彼伏。
云湄再也睡不着,底舱里仍然寂静,可她心里似沸水翻腾,浑身又热又躁,她穿好衣裳,坐在书案前开始看书。
如她能出船舱,会震摄于此刻湖面,宛若人间地狱。
桅杆摇晃“嘎吱嘎吱”,铁索哐当作响,弓箭齐发,毒箭带着青黑光芒,穿破夜空直射水匪,将火焰与鲜血同时带入湖底。烈焰在湖面吞没一片又一片帆杆,火光映红江水,像湖面燃起血色火海。钢索猛甩,铁爪紧锁船身,撕裂木板,船上男人们在火与血之间翻滚,惨叫声被夜风带向四面八方,回荡在湖面,如来自十八层地狱里哀恸。
大火和哭喊声持续许久,湖风吹不尽烟火呛人气息,烟雾与血雾弥漫,似乎天地间只剩下杀戮。
船舷边,季仲珩向高翊禀报:“大人,水匪二当家和三当家已尽数剿灭,大当家今晚未来,但他儿子许大郎已被擒获。”
高翊:“人呢?”
捆成一个粽子的许大郎被拖到高翊面前,他浑身湿透气息微弱,身上辨不出颜色尽是血污,无数伤口正淌出黑紫血水。
高翊皱眉:“中毒了?”
季仲珩:“只要有伤,必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