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著锈蚀的铁皮屋檐,如同断线的珠帘,噼啪砸在坑洼的水泥地上,溅起浑浊的水。
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机油、铁锈和潮湿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
叶牧背靠著冰冷的捲帘门內侧,剧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气都牵扯著肋下和右臂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湿透的夹克紧贴在身上,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他左手死死攥著那个从忍者尸体上摸来的、沾著泥污和暗红血渍的黑色皮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汽修厂內部空旷而破败。几辆早已被掏空內臟、只剩下扭麴车壳的报废汽车如同巨大的钢铁尸体,散落在积满油污的地面。墙角堆满了锈跡斑斑的轮胎、断裂的扳手和沾满黑色油泥的破布。几盏昏黄的、沾满蝇屎的白炽灯悬在布满蛛网的高高房樑上,光线吝嗇地洒下,勾勒出更多浓重的阴影。这里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充满工业废土气息的坟墓。
安全了…暂时。
紧绷的神经骤然鬆弛,隨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疼痛。叶牧顺著冰冷的捲帘门滑坐到地上,污水立刻浸透了裤子。他颤抖著打开皮夹,里面厚厚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和几张绿绿的外幣刺著他的眼。粗略数了数,人民幣大概两万出头,外幣加起来也能兑换个几千块。对於一个1995年的亡命徒来说,这是一笔“巨款”,足以支撑他暂时隱藏和启动那个疯狂的计划。
但距离一百万,距离那个能撬动十亿槓桿的【幽影指针】,还差得太远太远。
意识沉入那片深邃的黑暗。浩瀚的星海商城界面再次浮现,冰冷而宏大。他无视了那些闪烁著诱人光芒的神器,意念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在角落那个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罗盘投影上。
【幽影指针(一次性消耗品)】
【售价:0。01超星幣】
【確认兑换?】
兑换!
意念下达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尖锐抽取感骤然降临!叶牧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眼前阵阵发黑,仿佛生命力被硬生生剥离了一丝!与此同时,他左手紧握的那叠厚厚的钞票,最上面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瞬间化为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灰白色粉末!粉末无声无息地飘散在潮湿污浊的空气中,只留下一种空荡荡的、仿佛被掏走了什么的冰冷触感还残留在指间。
一百万!真金白银的一百万,就这样消失了!
叶牧看著左手残留的粉末痕跡,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这商城,吃钱吃得如此霸道,如此无声无息,如同宇宙法则本身在掠夺!
然而,意识深处,那古朴的黑色罗盘投影却瞬间凝实。幽蓝色的晶体稜柱指针悬浮其上,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冰冷而神秘的气息。一段信息流如同冰冷的溪水,直接灌入他的思维:
【锚定方向:樱三菱材料信越化学核心硅原料生產事故】
【信息流捕捉中…低精度推演…锚点建立…】
【强烈预感:时间窗口锁定——本位面时间轴,37天16小时8分后(±72小时)。核心触发点:北海道千岁工厂(三菱),福岛郡山精炼中心(信越)。关键词:管道应力腐蚀、惰性气体泄露、连锁反应。】
成了!
叶牧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有幽蓝的光芒一闪而逝。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容置疑的“预感”牢牢钉在了他的意识里!不是模糊的猜测,而是如同亲歷者回忆般的篤定!事故的具体地点、可能的诱因、爆发的时间范围!尤其是那个时间锚点——37天16小时8分后!如同精准的倒计时,开始在他脑海中滴答作响!
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瞬间压过了肉体的痛苦!有了这个锚点,他就能將槓桿玩到极致!將风险压缩到最小!一百万换来一个撬动十亿、乃至撬动整个半导体產业格局的支点!值!太值了!
但现在,启动资金!皮夹里剩下的钱,加起来不到两万块!这点钱扔进国际期货市场,连个水都溅不起来!他需要更多的钱!快钱!能迅速滚起来的钱!
叶牧的目光如同鹰隱般扫视著这个破败的汽修厂。他的视线掠过那些报废的车壳、堆积的轮胎、散落的工具……最后,定格在角落里一台被油布半遮半掩的、锈跡斑斑的机器上——一台老式的、手动操作的液压千斤顶。
一个大胆而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粗暴,直接,带著浓重的底层色彩和亡命徒的气息。
他挣扎著站起来,忍著伤痛,在汽修厂里翻找起来。很快,他找到几桶半凝固的废机油、一捆粗麻绳、几块破旧的帆布,还有一把锈跡斑斑但还算结实的管钳。接著,他走向那台报废的桑塔纳车壳,费力地拆卸下四个相对完好的轮胎。
利用废机油和帆布,他快速地將那台液压千斤顶进行了偽装。原本锈蚀的外壳被涂上厚厚的黑油,帆布包裹住大部分金属结构,只露出关键的液压杆和手柄,再用麻绳进行捆绑固定,让它看起来像某种沉重、笨拙的工业设备部件。四个轮胎也用麻绳两两捆好。
做完这一切,他脱下破烂湿透的夹克,换上在角落里翻到的一件同样沾满油污、散发著汗臭味的破旧工装外套,胡乱抹了点机油在脸上和手上。最后,他扛起偽装好的千斤顶“部件”,左右手各拎起一捆轮胎,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锈蚀的捲帘门,一头扎进了依旧滂沱的雨幕中。
目標:浦江市郊结合部,最大的露天黑市——鬼市。一个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开张,充斥著赃物、违禁品、走私货和各种见不得光交易的混乱之地。
雨势渐小,但天空依旧阴沉如墨。凌晨四点,鬼市所在的废弃货场早已人声鼎沸,却又诡异地压抑。没有明亮的灯光,只有零星的手电光柱在湿漉漉的地面和攒动的人头上晃动,如同鬼火。空气中混杂著劣质菸草、汗臭、廉价香水和各种不明物品的怪味。人影绰绰,低声的討价还价、警惕的打量、快速而隱蔽的验货交钱,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地下浮世绘。
叶牧扛著沉重的“设备部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地面上。他微微佝僂著背,脸上刻意带著一种底层工人特有的木訥和疲惫,眼神却在破旧帽檐的阴影下锐利地扫视著。
很快,他找到了目標——一个用防水帆布搭起来的简陋摊位。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敦实,穿著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沾著洗不掉的油泥。他蹲在地上,面前铺著一块塑料布,上面杂乱地摆放著各种工具:衝击钻、角磨机、几把新旧不一的扳手,甚至还有一台外壳裂了缝的小型发电机。摊主脸上带著愁苦,眼神浑浊,透著一股被生活重担压垮的麻木。他叫张铁牛,是附近一家濒临倒闭的小机械厂的工人,厂子发不出工资,他只能偷偷把厂里淘汰的、或者报废的设备零件拆出来,拿到鬼市上换点活命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