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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夜色

金秋十月，傍晚八九点，南疆的阳光还很热烈，喀什古城里烧烤的烟火气息四处弥漫，茶馆门口聚集着载歌载舞的人们，身穿艾德莱斯长裙的姑娘像是鱼缸里的锦鲤，光彩照人，寻找着打卡拍照的场所。正是假期，孩子们在古巷穿行，分离零食，跳皮筋，凑在一起看手机，踩滑板。李知展和依布力牵着孩子，不时被**，仿佛要加入这喀什的童年乐境。

艾米丽带着大家转进了古城西区的塔哈巷，朝“江南书局”走去。依布力说，这喀什古城就是好，融进了新城发展，不像我们阿克陶古城，远离着新城，晚上要转过去玩特别不方便。吴娥说，想不到新疆到处是古城，比我们赣南还多还早啊！我们小城自称千年古邑，其实还没有这些喀什和阿克陶的古城早呢，这里汉代就开始筑城了啊！

王勇笑着对吴娥说，“万里天山北，经营阅累朝”，还记得这是谁的诗句了吗？吴娥摇了摇头，说，反正不是李白的。柯克纸也一时想不起来，默默走着等候王勇揭晓答案。

王勇说，这是我抄给老拉扎尔作纪念的诗句，是我们乡贤陈炽的诗句啊，他送给新疆的都统长庚将军，你说对了，这里比我们赣南还早开发，这正是我们乡贤感慨和惦念之处，“万里天山北，经营阅累朝”，就是这个意思，这喀什古城啊自汉代起开始经营，不就是“累朝”嘛，不过那时叫疏勒城。

艾米丽说，王老师真是知识丰富，脱口成章啊！

王勇说，那里，正好是家乡人，读过他几本书而已！对了艾作家，你们喀什主要是推广木卡姆啊什么的非遗，并没有玛纳斯文化啊，怎么你想到了要“网文出海”，帮助克州做文化公益呢？

艾米丽说，你这话，那天的座谈会上也有人问起，我给他们解释说，喀什离克州近，尤其与阿克陶近，我们喀什的旅游线路，就少不了附近的白沙湖景区呢，所以我们不要局限于喀什，而要着眼于整个南疆，玛纳斯不仅是新疆的财富，而且是全中国的瑰宝，我们上海就不能视而不见、不讲大局！

王勇说，哈哈哈，艾作家一番话，真像是宣传部门的同志啊！艾米丽也笑了，说，其实就是个人爱好！走，我们去“江南书局”看看，我就是在这里读到了史诗《玛纳斯》的。

江南书局的存在有些特别，游客们坐在开放式窗口前聊天喝饮品，书店里面，孩子们安静地坐在台阶上看书，神情专注。店长是一个姓杨的姑娘，土生土长的喀什姑娘，在北京读过大学，在厦门工作过，由于眷念亲情回到父母身边，艾米丽喜欢书店，不时会逛进来玩，与店长相熟了。

李知展和依布力带着孩子，准备在书店多呆会儿。依布力对吴娥说，大家分开走吧，你们不要被这孩子给拌住了！艾米丽也附和说，那大家自由活动，可以单独也可以结伴，十点钟在这书店集中，请大家吃夜宵！罗娟笑着对艾米丽说，这柯克纸同志，是谁的伴呢？你的、还是吴娥的？

艾米丽说，他们俩呀早就等着这个建议了，去吧，好不容易在新疆遇上，赶紧在喀什浪漫起来！罗娟说，艾作家啊，吴娥和柯克纸的爱情故事，你也要好好写写，那可是真正的《白山之恋》，我们昨天还在这里议论，为什么你在喀什不写古城之恋，而写成“白山之恋”呢！你们两口子也结伴去吧！

艾米丽说，他两口子只要同意，我一定写！我就不必单独在这古城玩了，我还想听王老师讲进牧乡的事情呢！王勇说，好好，我们边走边聊！艾米丽说，那我们就朝巴扎走吧！罗娟说，可以，我们再去看看土陶巴扎，古城迷宫就不能去了，我们让给吴娥和小柯！

大家说说笑笑，兵分两路扎进了喀什的夜色之中。

喀什的夜色，宽阔而稠密。古城的夜色，更是浓郁而温馨。夜色与古城仿佛是天然的姐妹，但古城的夜色既是古老的，又是新鲜的，就人间的爱情故事。吴娥和柯克纸很快并排着走，漫步在古城街巷，接受夜色的安抚和照顾。

柯克纸把手伸向吴娥，想握住红酥手，但吴娥拍打了一下伸来的手掌，说，哼，现在知道伸过来？来阿克陶十来天了，才想到伸过来，不怕迟了吗？柯克纸说，你没告诉我在哪里上班，我怎么伸过来？吴娥说，还想狡辩，李队和依布力早就透露了我的行踪，你故意装糊涂，老实招来，有什么阴谋？

柯克纸说，我没有阴谋，就想来一次意外邂逅，向你表示诚挚的谢意，是你激励了我的人生！吴娥说，别假惺惺的了，我激励你？是“帕米尔的风”在激励你吧？老实交待，以前码字和节食，是不是受到艾米丽的影响？

柯克纸说，民以食为天，吃东西是跟生活节奏相关联，我怎么能拿生命开玩笑呢，就是自己的习惯而已！你一定是嘲笑我今天的吃相吧！

吴娥说，不是嘲笑，而是欣慰，看你中午吃辣鸡的样子真可爱，好在李队弄了两份！能吃能睡身体好，说明你的人生有了奋斗的方向。柯克纸笑着说，你怎么不问问怎么当上小警察的，你不知道，我由于节食差点考不上公安了！你说我能不吸取教训吗？现在啊我胃口好着呢，天天跟着阿祥晨跑！

吴娥说，就是呀，你还不讲讲自己怎么来新疆的，是不是特别遗憾先邂逅了我，而不是先邂逅艾米丽呢？

柯克纸说，后面一个问题，艾米丽身边的男青年帮我回答了，我回答你前一个问题吧，我是怎么来新疆的呢？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

柯克纸拉着吴娥的手，在街边找了张排椅，两人并排坐着讲了起来。柯克纸有讲故事的天份，从老洪的故事到体能测试的故事，讲得波澜起伏，包袱四起，弄得吴娥不断问结果。

当柯克纸讲到女同学带跑时，吴娥伏在柯克纸肩头上笑得起不来，不断喊着，哎哟，要笑死我了，一个大男人，跑在一个女同学后面跑，太丢人了！

这正是柯克纸想要的效果。柯克纸故意渲染了这些可笑的情节，目的就是要让吴娥笑得无法自持，从而零距离感受到吴娥的体香。柯克纸接着吴娥的话说，你还笑我，你自己也不是闹笑话吗？于是又聊起了“手机失踪案”，柯克纸把自己套李队的过程全部复盘了一下。

笑过了，两人又起身走路，两双手紧紧地攥着。吴娥仰头看了下古城的星空，说，这新疆的星空太美丽了，仿佛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岁月悠悠，我真没想到你成长得这么快，才分开半年时间，你就从一个“少先队员”成长为一个“青年团”员了，“时刻准备着”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只是，你的动力是来自父亲，而不是我啊！

柯克纸说，怎么不是你的激励呢，要不是你突然离开，我哪能听父亲的话？哎，上岸的感觉真好，往事不堪回首，想想在小城的岁月，阴云笼罩。能不能上岸？要不要上岸？考编考公还是自谋职业？都是小城青年当下的纠结。就业惯性、择偶惯性、劳作惯性、生活惯性……困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南疆迷宫”，似乎古城要用许多这样的小巷子，来帮助两个赣南青年化解人生的谜题。吴娥停了下来，站在小巷前对柯克纸说，我们来做个游戏，走走这个迷宫，看我们能不能汇合！

柯克纸信心满怀地说，一言为定！

两人分开各自走进一条小巷。吴娥走了一段路，很快迷路了。她想掏出手机，又觉得不能借助现代科技，收了起来，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王叔讲过的几种办法。仔细看了看地砖，不是六角形，就不再走下去，而是绕到旁边的巷子。再仔细一看，是六角形的了，就继续走下去。四角形，六角形，地面的砖不断变化，四和六，两个数字成为通达的咒语，摆在吴娥的脚下。

吴娥一路走着，一路想着柯克纸是否知道这些暗语。万一柯克纸凭着**硬闯，走不出来，就证明他人生经验还不足。当吴娥走出迷宫时，却看到柯克纸早就笑盈盈地站在前面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