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芸打心底里感激谭铭之对雨萱的照顾,他的细致和耐心程度令她这个当妈的都自愧不如。
看上去,她是个认真负责的妈妈,替女儿精心规划成长,但她的关注点更多在学习上——认识多少字,口算快不快,英语听懂了多少,钢琴是不是该考级了……但是她很少关注女儿内心的需求。
母亲忽视了自己的情感需要,自己也忽视了女儿的情感需要。养育模式,似乎有代际遗传的特性。
她不是母亲期待的孩子,所以母亲无法给她真正的爱。
她害怕自己也成为那样的母亲,于是努力回想当初为什么要生女儿,真的是出于对生命的渴望吗?
好像也并不是。
婚后一年,杨砾催着她赶紧备孕。不用说,那是婆婆的意思。
当时她正在为晋升部门副总而努力工作,却因为生女儿错过了机会,整整耽误了两年。彼时,周蕊蕊已当上了市场部的副总经理。
好在冯芸后来角逐部门总经理时迎头赶上,与周蕊蕊同一批晋升,总算追平了进度。可她刚当上部门总经理,婆婆又催生二胎了,她要的是男孩,志在必得。冯芸本来觉得生一个女儿就够了,可杨砾软磨硬泡地反复做她的工作。后来,她终于还是架不住他的攻势,怀上了二胎。
两个孩子都是因为家人的催促而生,她自己并没有太多期待,如同母亲并不期待她的降生一样。
从前,她认为生育是恩,现在却有了不同的看法。
女人生下孩子,自然就成为了母亲,而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却是需要不断自省和学习的事情。
晚上十点,谭铭之送冯芸母女俩回到家中。
杨砾正在收拾屋子,打扫卫生。餐桌上放着外卖,花瓶里插着鲜花。
“老婆,回来啦!”
杨砾放下手中的抹布,热情迎接冯芸的归来,仿佛前些天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很久没有这样称呼她,而是代之以她的全名或者“哎”。
冯芸想起,母亲称呼她时也是连名带姓,称呼哥哥却是“鹏程”。她原以为这与名字的字数有关,现在才明白,这与两人之间的感情有关。
他接过冯芸手中的包和老谭手中的行李箱,表现得像个好客的男主人:“老谭,一路护送她们娘俩,你辛苦了。留下来一起吃个宵夜吧。”
“不了,天不早,我也该回去了。”谭铭之推辞道。
此刻,他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有点多余。
刚要离去,雨萱抓住了他的手,冲着他摇摇头,不想让他走。
“雨萱,乖啊,谭叔叔也累了,要回家休息。”杨砾对女儿说,“你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
他从沙发边拿过来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两只小仓鼠。
“爸爸今天在路边看到卖小仓鼠的,想着咱们雨萱肯定喜欢,就给买了回来。别的小朋友可羡慕坏了!”
雨萱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蹲下来对着笼子说:“兔子,兔子。”
“不是兔子,是仓鼠……雨萱,你会说话了?”杨砾吃惊地看着女儿。
“是,在回程的火车上开口说话的。”冯芸说。
杨砾高兴地亲了亲雨萱的小脸蛋,像个慈父一般,欣喜地笑了。雨萱虽略有些抗拒,但好像也不那么害怕爸爸了。
接着,父女俩一起逗弄笼子里的小仓鼠,欢笑阵阵。
冯芸把谭铭之送到门口,道了谢,又说了再见。
回家路上,谭铭之心中涌起一股失落。他虽然觉得杨砾的骤然转变十分可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是看到他们夫妻俩有重归于好的可能,也就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