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貌似完全走出了丧母之痛。作为母亲生前最疼爱的孩子,他对父亲火速移情别恋的行为持无所谓的态度。什么事都不能妨碍他专心搞钱。
哥哥开窍了,冯芸却怀念起从前那个朴实憨直的他。
刘采凤从百忙之中抽出身,同杨砾一起来燕京为冯芸和两个孩子送行。
她依旧穿着朴素、不施粉黛,但是整个人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自信光芒。
话匣子打开,她如同汇报工作一般,滔滔不绝地讲起一年来厂子里发生的事。
虽然花饽饽订单多得接不过来,但是太费功夫,还需要雇好多人,所以她尝试着做更适合流水线作业的儿童蔬菜馒头。她先是做门店直营,兼顾给餐馆送货,反响不错,于是继续开拓市场。顺利的话,年底前能打入超市。
“起个什么品牌名好呢?我想用雨萱和宇晨的名字,你看行不?”
“‘萱晨’?用作食品品牌不太合适吧?我觉得‘刘奶奶’不错,听上去亲切,是可以信赖的牌子。”
“好,我信你,就这么定了。”刘采凤爽快地拍了板。
“当老板的感觉好吗?比做家庭主妇强多了吧?”冯芸打趣道。
“那还用说?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你看我,腰杆子都直了。”她侧身拍了拍自己的腰,“我打心底里感谢你,给我指了一条好路。”
“可别这么说,我哪有那么伟大?是你自己能干,以前缺的只是一点勇气和机会。现在不同,如鱼得水,重新活了一次。”
“哎,女人这一生,要是全为了别人活着,可真是白瞎了。”刘采凤感叹道,“亲家母是个苦命的女人呐。”
“可不是吗?”冯芸附和道,心底生出一股悲凉。
母亲总觉得自己为了冯家鞠躬尽瘁,然而在父亲看来,她的奉献有如沉重的枷锁。一方负重前行,一方无声忍耐,四十余载的婚姻,到底算什么?
哥哥得到的那些专宠,又算什么?也是亲情负担吧!
母亲走后,父亲和哥哥仿佛重获了新生,反倒是她,心中仍不断与母亲的灵魂共鸣着。
杨砾和冯芸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刘采凤在草坪上与孙子孙女玩捉迷藏。
他拿出一份判决书递给她:“两年前和家政公司的官司总算了结,赔偿金到位后转给你。”
“好。”冯芸啜了一口青柠汁,“房子卖了,钱款里有一部分是你支付的月供,我也转给你吧。”
“别转,我不要。”
“为什么?听说你要在省城买房子,不缺钱吗?”
“拜托了,给我留点儿脸吧。”他侧过头来,傲娇地白了冯芸一眼,“缺钱也不能要你的。”
她忍不住低头笑了,吸管将空杯底嗦得啵啵作响。
远处的草坡上,雨萱吹出一长串五彩缤纷的泡泡,随风飘舞,向上升腾。宇晨兴奋地追逐着泡泡,发出阵阵欢笑。
“有苗不愁长,有儿不愁养。一眨眼工夫,雨萱都是小学生了,宇晨也能跑能跳,会说话了。”刘采凤退回到树荫下,远望着孙子和孙女的身影,感慨万千。
“每个人都在成长,我们大人也不例外。”
离出发的日子还剩两天时间,谭铭之替冯芸和两个孩子在网上办好值机手续。
“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没准备好的?护照、许可函、免疫证明。。。。。。”
“放心吧,都带了。”冯芸笑笑,打断了他的唠叨,“你呀,怎么比我还像个妈妈?”
“那是。。。。。。男妈妈?我是不是又越界了?抱歉,总是忍不住。”
“该说抱歉的是我,上次不该那样对你发脾气。其实关于保护欲这件事,是我自己敏感了。因为一直以来习惯独立面对挑战,所以忘记了成熟的感情里本就少不了彼此依赖。”
“不,是我不够尊重你的感受,模糊了责任边界。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以后。。。。。。”冯芸的神情暗淡了下来,“我这一去得好几年,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
“嗯。”谭铭之合上电脑,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似乎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我不会忘记,人生中最灰暗的两年时光,是你陪我度过的。对你,我不止有爱,还有感激。所以。。。。。。我绝不能自私地强求你留在原地等待,这对你不公平。以后,如果你遇到更合适的人,不用不好意思告诉我。”
酝酿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叹息。
“在你眼中,我难道不算一个特别的存在?你以为我和别的男人一样,接近你只是因为空虚寂寞、生理欲望和繁衍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