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被冻结账户的事情,她不敢向任何人倾诉,包括自己的父母。除了看房电话,她害怕接到任何亲戚朋友的电话。
闷在心里的事,像无法消化的食物,憋得胸闷气短。
人常说四十不惑,她刚过了三十六岁的本命年,已接近不惑的年龄,为何面对这道生活难题,全是疑惑。
乍暖还寒时节,她随便套了一件上面还挂着些许毛球的天蓝色毛衣,素面朝天地下了楼。
要换以前,她至少要涂上口红,让发白的嘴唇看上去有气血,穿上得体的衣服才下楼,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以这样的面目去见人。
天气晴好,但时不时吹过几缕寒风,仍在警告人们,寒冷还未退去。楼下除了那几个常年拾荒的老人,见不到几个人。带孩子的怕小孩子着凉窝在家里,上班的现在还没有到下班时间。这个时间点是小区里每天最安静的时候,不知从哪家的窗户里飘出几股饭香。
尽管正是饭点,也勾不起陈述一点食欲。
她挑小区里人不常去的犄角旮旯走着,生怕见着熟人,又要说一堆不痛不痒的寒暄。
小区里的灯盏、迎春、小黄花都开了,在小区里住了近五年的时间,她竟然没有发现,小区里的环境竟然这么好,像个小花园。她摸着胸口反问自己以前都干了些啥?
她边走边拍了一些静物,只有这些能让她浮躁的心暂时安宁下来。
想到辛辛十余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她的心底便涌出各种滋味:失落,不甘,隐痛。
她将小区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几乎都拍了一遍,制成了一个影集,发了一个朋友圈,配上以下文字:
城南以南不再蓝,城北以北不再美。城中从此不拥挤,城东以东皆成空。城西以西不再喜,从此心中再无你。
很多朋友都不明所以的点赞,只有一个阅历丰富的朋友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并没有回复,她现在缺的不是安慰而是钱。
电话铃突然响起,看到是买房那小伙的电话,陈述的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连舌头也变得大了起来。她抽打着僵硬的面部肌肉,舌头在嘴里跳着一支操。
“喂······”她将这个字拖得很长,等待着小伙先开口。
“姐,我跟家人商量了,还是决定不要了。你赶快把钱给我退回来吧。你那个房子被抵押做二贷了,你当时没有给我说清楚。”
陈述听完后眼泪“扑嗽”滚落下来,那种绝望和无助,让她有一种将手机扔出去的冲动,接着破口大骂一声:他妈的。
但是她没有,一个身处绝境的人,怎么愿意放弃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语气平和,字正腔圆地帮小伙分析着利害:“抵押贷款是没有错,我要成功出售肯定是要解押的,这个跟我有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要保证房子正常过户到你名下就行了,其他是我的事。再说了,我要不是这个原因,就不会着急卖,就不是这个价位了,你可以看下同比。另外,你当时跳过中介跟我联系,按中介3%的抽成,我起码给你省了有七万块钱的中介费。你自己看吧,我明天就把订金转给你。”
说完陈述就果断的挂掉了电话。
人在身处绝境,孤立无援的时候,不知会逼出多少潜力。
挂掉电话的陈述,回想着刚才跟小伙的通话,都不敢相信那些话出自她口。逻辑清晰,直击要害。
鬼知道,她方才是不是怀揣着一种决绝至极的心境,将自己的退路全然斩断,鼓足勇气,说出那番话。
已然身陷人生的幽谷深渊,四周的景致再黯淡,也不至于变黑。房屋,且让它安然伫立,不为风雨所迫;个人账户,即便冰封如冬,亦是心中一丝未灭的灯火。命运若慈悲,赐我一线生机,我自当欣然以对;倘若它紧闭生门,我也要在这绝壁间,硬生生凿出一条活路。生存,不过是一场与自己的殊死较量,既然已一无所有,又何惧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