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清凌凌的月光透进窗子里。
何云闲今夜无眠,翻来覆去好半天也毫无睡意。
他唯恐挨着谢冬鹤叫他折腾醒了,便主动把身子往床边靠,两人并排躺着,中间隔着一道他刻意拉出的缝隙。
然而床榻就这般大,他稍一翻身,手肘便不经意地碰到了身旁人的臂膀。
那触感坚实、温热,带着独属于年轻汉子蓬勃的生命力。
何云闲这辈子只见过两个汉子的身子,一个是他的继兄何玉杰,瘦猴似的干巴瘦弱,另一个则是早已发福的继父何大伟。
每每到了夏季,天热的时候父子俩总光着膀子在院子里乘凉,那时何云闲看了再多次也不觉着有什么。
可偏偏这一回,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躺在他身边的年轻汉子是他夫君,与他那瘦猴继兄或何大伟那般中年发福的触感截然不同。
这是一副年轻健壮的、充满野性的躯体。何云闲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胳膊,顿时心跳如擂鼓。
他忙闭上眼努力入睡,可一闭上眼睛,胸口那阵鼓噪更是来势汹汹。
忙时尚不觉得如何,此时闲下来了,夜里也静悄悄的,才察觉白日里被谢冬鹤搂着腰的感觉仿佛烙在了皮肤上,挥之不去。
何云闲慌忙又往床边挪了挪,彻底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却连他自个儿也险些掉下床去。
他干脆侧过身背对着谢冬鹤,再不敢动一下。
他这边心绪翻涌,却不知身旁那人也未入睡。
谢冬鹤原先已经睡了,只因着他在山上打猎久了,五感练得格外敏锐,何云闲的手肘一碰到他,他便彻底醒了。
察觉到夫郎和自己亲近,谢冬鹤心里先是一喜,心头撩过一阵酥麻,像被小鸟的绒毛轻轻蹭过。
可随即,他就感觉到夫郎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飞快地躲开,甚至还逃得更远了。
窸窸窣窣远离的动静很小,何云闲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可这点声响,仍旧逃不过谢冬鹤的耳朵。
谢冬鹤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只是觉得……夫郎似乎不喜欢碰他。不仅白天里被他抱着时浑身僵硬,饭桌前还要叫他松手,现在更是连不小心碰到一下都要躲开。
意识到这一点,一种笨拙的、难以言喻的失落缓缓地漫上心头,堵得他胸口发闷。
谢冬鹤抿紧了唇,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却不敢看他,只用余光扫着夫郎清瘦的背影,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再惹得夫郎不快。
明明昨晚还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惹夫郎生气了吗?
娘说过,他要疼自己的夫郎,惹夫郎生气了就该道歉该哄着。等明儿他早早起来,到山上给夫郎找些稀罕玩意,好哄他的夫郎高兴!
两人各怀心思,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里,一同清醒地听着窗外细微的虫鸣,直至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何云闲以往都是和谢冬鹤一起起床,偶尔还会比他起得早些。
可今日何云闲起来时,却发现谢冬鹤已经不在身边了,手一摸他那床被子,连被窝里都冷透了,也不知谢冬鹤已经起了有多久了。
何云闲只当他昨夜睡得早,因此今天难得早起。
只是到了饭桌上,一家子都来齐了也没看见谢冬鹤来吃饭,他便压不住耐性了,有些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