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壑眼珠子一转,唤来竹茵,问他:“你看那老妖婆如何?”
竹茵愣着好半天,才想清楚公子说的“老妖婆”是谁,忍不住愕然地瞪大双眼盯着李青壑,实在不明白公子如何能视那么好看的姐姐如洪水猛兽。
可主子对她嗤之以鼻,竹茵也不敢公然唱反调,只含含糊糊道:“严娘子就像那清水里的芙蓉花,温柔漂亮。”
李青壑鄙夷地看他:“你可真没长眼,二十岁的老姑娘当成天仙似的夸。”
竹茵心道严娘子就是像误落人间的仙子。
没用任何华贵的环佩琼琚装饰,自有一种超凡清丽的美。
他不敢反驳李青壑,唯唯诺诺应是。
李青壑得了附和,心里却揣着几分奇异的空,像被不属于这间屋子的清香悄然掏去一角,随着香气淡去,心头也剩下个小小的空茫。
喜悦和满足自然不长这样。
面对全然陌生的心绪,李青壑只当自己是烦心这桩近乎板上钉钉的婚事,将这情绪草草归结到“厌烦”里,又猛灌自己两杯凉茶,总算压下这阵莫名其妙的燥意。
却说严问晴携随从施然归家,并未对不曾得见李青壑有多少遗憾。
她回到自己的地盘后松懈许多,靠倒在美人榻上,从凝春端来的冰鉴果盘里拈起圆溜溜的葡萄,持小扇轻摇。
不待严问晴松快多少,便听得有客上门。
原来前些日子堂婶归家后,将在祖宅发生的来龙去脉细细告知丈夫。
堂叔闻言赫然色变,怒叱妻子:“你这蠢货!”
“她今日挟祖产傍身嫁入李家,待日后诞下后嗣,是她亲生的孩子重要,还是咱们这些往来无几的族亲重要?她更不可能将祖产还回来了!”
堂婶方如梦初醒,急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堂叔背手踱步几个来回,铁青着脸道:“既然说了全由晴娘做主,那咱们就得趁晴娘出嫁前要回祖产。”
他嫌妻子愚笨,连夜处理手中俗务,第二日大早匆匆赶来。
严问晴整理好仪容到前厅见客。
刚打一个照面,堂叔已堆笑上前,先一串言不由衷的问候,又道闻说严问晴有议亲之心,以叔父之名过来替她撑腰做主。
严问晴心知撑腰是假,打得“做主”主意才是真。
她佯装不觉,亲切地迎着堂叔入内。
堂叔倒是急迫得紧,没寒暄几句便道:“听闻县城的李家看中了你,那可是富庶人家。你无父母兄弟帮衬,恐受人轻视,且留着祖产傍身。族老那里,我这个做叔叔的自会替你说和。”
好一招以退为进。
倘若严问晴听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信了他的鬼话,不肯乖乖交出祖产,那么下一次八成就要纠结一帮族中长辈强逼她。
届时他再不痛不痒劝和几句,面子里子都有了。
严问晴垂着眸子,鸦黑的睫羽微颤,贝齿轻咬下唇,终于似耐不住心中煎熬,怯生生道:“怎能叫叔父为我的事情劳烦。还请叔父承接祖业,只要为侄女留下几分嫁妆,侄女便心满意足了。”
堂叔故作为难的推脱几回,才应下。
实则他心里高兴至极。
既笑自己这侄女懂得审时度势,又道妻子愚蠢,这样一个软懦的小丫头,都被她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