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先时在门口就差点摔倒惹出笑话,这会儿根本没人怀疑他不是自己脚下没站稳。
而人仰马翻的李青壑现在总算是听见周遭的喧闹,红着脸仰头,目光自下而上绕过盖头,凝在严问晴微勾的唇角边。
严问晴早在他快站不稳的时候就松开握着红绸的手。
柔滑的绸缎像条小蛇,自她玉手间溜走,从李青壑虎口垂下,绕过他的手肘,缠着他的双腿,蜷在他的腰间。
李青壑怔怔地看着严问晴后退半步,任由旁人上前搀扶他。
她像刚刚吃饱的餍足蛇儿,盘在一边冷眼旁观。
李青壑叫这样无端到匪夷所思的联想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可再看去,严问晴低眉顺眼地静立,婷婷袅娜,与这世间所有的新娘子一般美丽而柔顺。
他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而李青壑后看也不敢看严问晴一眼,只将红绸的另一头塞进她怀中,逃似的蹿进喜堂,苦得身后牵着红绸的严问晴风筝般在后追撵,跑得气喘吁吁,空荡荡的五脏庙翻江倒海。
站定后严问晴暗暗咬牙:那一下还是摔轻了,该佯装无措一脚踩上去,再狠狠碾上一通,方解我心头之恨!
好在阶前至中堂的路程短些,没再给严问晴机会。
火急火燎的拜完堂,叫人簇拥着入栖云院。
李青壑从来觉得自己房间宽敞,今日不知为何如此逼仄,喜婆、婢女、小厮都挤在这处,捧着喜秤、甜果、酒杯站在一旁。
花样忒多。
他手忙脚乱,不知先拿哪一样,全赖喜婆在旁指挥,李青壑才搞清楚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很丢脸。
不过他不服气,小声嘟囔道:“我头一遭成婚,不了解流程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因他说得很小声,周围不管听到没听到的,全当没听见。
许是刚才堂前那一摔给李青壑摔清醒了,他这会儿神采奕奕,终于有几分平日招猫逗狗的混不吝,甫一拿到直条条的喜秤,忍不住手痒转了两圈,然后才勾住盖头一角,缓缓揭开。
先入眼的是精致白净的下颌。
两瓣鲜红饱满的唇,唇珠小巧精致,面颊上敷着薄薄一层细腻的香粉,两腮点涂些许胭脂,艳如春桃。
最叫人心神一荡的,却是那双漆黑的瞳。
眼帘起,如沉渊静水般的眸子望向他,轻而易举攫去与她对视之人的全部神思,其上却又浮着浅薄的水痕,盈盈相望间,似脉脉含情。
正如早先李青壑仰望得见的夜空。
李青壑脑中“轰——”一声,刚回来点的“神”又一哄而散。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凝睇着他的女子,恍惚间与透过屏风、发帘的影子重合,数次在梦中得见的模糊身影忽然有了清晰的面孔,与眼前人分毫不差。
于是李青壑再无处抵赖。
“咚咚——”
他听见了擂鼓声。
可周围分明静悄悄。
李青壑捂住胸口,感受到一下胜过一下的有力冲撞,方知那原来是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似被什么东西堵死,吐不出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