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硬在病榻上“休养”了一旬,受着往来亲眷的探望。
严问晴得知杜夫人病倒后,亦备好一份厚礼至李家。
她与杜夫人温声说了会儿话,告辞后刚走出主院,便被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厮拦下,对方禀明身份,以李青壑的名义请她往小园一叙。
严问晴跟着那名唤竹茵的小厮,至李家的后园。
园中题字“明景”,芳草萋萋,芷兰玉立,风景雅致惹人爱怜。
周遭时有仆从往来,身边还跟着凝春,严问晴自然不担心私相授受之嫌。
竹茵将严问晴引至假山下,他则退到看得见听不着的距离。
假山后传来一道声音。
李青壑唤了声“严娘子”后,主动告知身份。
严问晴听他的声音,不似前几次那般语调昂扬,这会儿像一只落水的鹌鹑,沉闷不乐。
她佯装未觉,依礼问好。
李青壑道:“我原不打算与你成婚。咱们素未谋面,你还大我三岁,这桩婚事实在不配。”
他倒是快人快语,气得凝春挥着拳头想打人。
又听李青壑道:“只是我娘实在喜欢你,而今她身体不好,我不想再惹她心烦,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
这话听得严问晴这样沉着的人都有些手痒痒。
她冷声道:“还请李公子直言意欲何为。”
李青壑倒也没笨到听不出严问晴话中怒意,忙画蛇添足解释道:“严娘子你是个好人,只是我们不合适。”
严问晴忍了好半天,才把“少说废话”咽回去。
“我想与严娘子约法三章。”李青壑终于讲明这一出的来意,“虽然成婚,但不做真夫妻,待我娘身体大好,咱们再行和离。至于聘礼、严娘子在李家的吃穿用度,皆做酬谢,你若担心婚事不便,我必替你寻一门绝佳的婚事。”
严问晴听出来了。
这小子当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想用银两买她做戏哄亲娘高兴。
严问晴无声冷笑。
她沉声道:“多谢李公子厚爱。我早已听闻阁下以死相逼也不愿娶我为妻的事迹。我知芝草无根,醴泉无源,李公子无意结两姓之好,我亦早有推拒婚事的打算。只是杜夫人素待我亲厚,我父母双亡,将杜夫人视作亲人。而今她既然因此事劳神,我便舍命相陪,与君共唱一出孝子贤媳。至于聘礼以当酬谢之言,还请李公子休要再提。”
言罢,严问晴拱手告辞。
就是傻子也能觉察出来严娘子生气了。
可李青壑这半个傻子,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躲在假山后怔怔地听着脚步声远去,还闹不明白自己的话怎么惹了严问晴不快。
也许是因为自己躲躲藏藏,毫无诚意。
李青壑抠着假山上的青苔想。
但是……但是……
李青壑绞尽脑汁,终于从哪个疙瘩角里挖出自己先前找好的借口。
——到底未婚,需要避人口舌。
倒不见李小爷作怪的时候,有多怕人说闲话。
更何况,他心中未明的小角落里,某些真实想法可谓清清楚楚。
一道模糊的身影就能勾得他魂牵梦萦,一枚小小的香囊就能引得他焦躁难安,若是真的得见玉容,李青壑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骨气十足地拒绝这位硬塞给他的佳人。
当然,李青壑绝不承认。
否则这夯货就会发现,不论如何,他早晚都是要见到严问晴庐山真面目的,总不能成婚后还整日搬一座假山横亘在二人中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