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字字如沉铅,铿锵有力,却冰冷如铁。
五月的天,春风和煦,可此刻夕阳没入山峦,徐北枳只觉得浑身像坠入冰窖一般。
他没再说话,死死地盯着地面。
谢铮见状,语气稍稍温和下来,道:“陛下,臣所说的这些皆是为了承朝、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并非对陛下有责骂之意。想必是近日朝务繁重,日讲增了负担,就暂且歇两日,望陛下保重龙体。”
谢铮拱手告退,殿内空旷,只留他一人。
殿外,待谢铮走远,高静忠抬起躬下的身子,抬脚走进殿中。
见徐北枳孤身而立,神情阴郁,他斟酌着开口道:“陛下,晚膳时辰要到了。”
徐北枳瞥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闷。
“不吃了,去御花园,继续玩。”
如同晌午,他扬起袖子,大步离开了玉华殿。
这边,谢铮回了阁中,下边立即有人递来一份新的奏章。
他接过,将其打开,眼睛掠过林天卿三字。
这是一份来自巡按御史的风闻奏事,也是谢铮此前特地授意而为之的“密报”。
奏中,这位巡按御史在巡查柿州之时,“顺便”去了解了林天卿所在马场的情况,然后将见闻写下,之后奏章被递到中央,第一时间到了谢铮手上。
而此刻,柿州北郊,林天卿挽起衣袖和裤腿,站在齐膝的河中,拿着鬃刷为一匹棕色战马洗刷皮毛。
暖春,河水温和,马儿低头饮水,一边抖了抖鬃毛,水滴如星全然落在林天卿身上。
“别闹。” 他笑着拍了一把马的后臀。
天色墨黑,好在远处点了不少篝火,他借着点亮,也能看得清。
“丙字叁伍,洗好没有?磨磨蹭蹭的。”
一个穿着粗糙的汉子朝他喊了一句。
林天卿忙回道:“马上了。”
汉子没好气道:“赶紧的,洗完了就去铡草,要是偷奸耍滑,今晚就别想吃饭了。”
林天卿只好加快了手上的速度,马儿像是察觉了他的情绪,转过身用头顶了顶他。
他无声地笑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又将它转了回去。
河边多树,树草相映,天色下更觉漆黑一片,仿佛藏着某种野兽。
林天卿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寒冷,他朝丛林望了望,突然打了个哆嗦。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他停下手中动作,警惕地盯着前方。
这声音响起又停下,林天卿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他此前就在军中听闻,北郊山林众多,常有猛兽出没。
以防万一,他退了几步,继续加快手中动作,想快些洗完回去。
没想这声音再次响起,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出声喊道:“谁在那?”
说完,声音停下,这回林天卿不再害怕,他觉得肯定又是军中的人在捉弄他。
他悄声走上岸,靠近丛林,想反过来吓他一吓。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点震动,接着,远处传来马蹄声。
林天卿顺着声音望去,见一队兵马正朝这里跑来。
等他转过头去,一张女子模样的脸突然跳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