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报会计班。”陈志文先开口,隨后指了指身后的两人,“他俩都报拖拉机和柴油机维修班。”
“行,先把这张表填一下。”老先生递过表格,又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学费每人每学期五块钱。”
陈志文接过表格,填写起来。志武和志远也凑过来,小声地討论著怎么填。填好后,陈志文从內兜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十五块钱,放在桌上。
老先生点清钱数,拉开抽屉,取出一本收据,用钢笔工整地写下金额、姓名,盖好章,撕下联页分別递给他们,接著又取出几张油印的《课本清单》,
“明晚七点,准时开课。课本照著这个单子,自己去新华书店买。笔记本和笔也提前备好,上课要用。”
他抬手指了指窗外:“会计班就在这排房东头第二间。拖拉机和柴油机维修班实践多,上课地点设在县农机站院里,到时候別走错。”
“哎,都记住了,谢谢老师!”三人连声道谢。
走出教务处,陈志远兴奋地拳头一挥:“太好了!明天就能学开拖拉机了!”
三人骑著倒骑驴驶出校门,陈志文没忘在路过门房时剎住车,又给门卫大爷敬了根烟,客套两句才离开,他们接著便直奔县城中心的新华书店。
以后还要过来上课,总要和门卫大爷打好关係的。
那时的书店门脸不大,绿漆门,玻璃柜檯擦得鋥亮。里头书架是深木色的,分门別类插著各种图书,墙上掛著红色標语。一进门,一股油墨和旧纸张特有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陈志文走到柜檯前,掏出那张油印的书单递给店员:“同志,麻烦您,我们照这个单子拿夜校的课本。”
一位戴著套袖的女店员接过单子看了看,转身走向后排书架。她利落地抽出几本书,又蹲下从柜檯底下拿出两本略厚的。
“会计班的,《农村生產队会计》、《珠算口诀与实务》,一共一块二。”她把两本封面简洁的书放在柜檯上。
接著又推出另外几本:“拖拉机和柴油机维修班的,《拖拉机驾驶员读本》、《195型柴油机原理与维修》、《农机常见故障排除》,这几本略贵一点,確定要两套?”
“对,要两套。”
“那一套三块四,两套就是六块八,加在一起是八块。”
陈志文仔细看了看封面,都是朴素的白色或浅蓝色封面,上面印著红色的书名,是当时典型的实用技术出版物。
他点点头,爽快地付了八块钱毛钱。店员用牛皮纸细心地把书分三摞包好,还用纸绳十字綑扎结实。
志远接过那摞专业书,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虽然里头很多术语还看不太懂,但那些结构图和原理示意图已经让他们看得入迷。
“等回家再仔细瞅,慢慢研究,著啥急,书又跑不了。”陈志文看著志远那副恨不得立马就把书啃完的架势,好笑地提醒了一句。
“哦。”志远这才稍稍按捺住急切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將那几本书用牛皮纸重新包好。
陈志文则转身回到柜檯,对店员说:“同志,再拿一个算盘,要结实点的。再来三支原子笔,三个笔记本。”他顿了顿,补充道:“钢笔就不要了。”
夜校路远,骑车顛簸,钢笔尖儿经不起折腾,万一摔了坏了,不仅心疼,还耽误事儿。不如原子笔皮实耐造,丟了坏了也不至於太心疼。
店员依言取来一个木框算盘,又拿出三支蓝色的塑料杆原子笔和三个印著横格的信纸本。陈志文付了钱,把这些新添的文具也仔细收好。
三人骑著车没直接回家,陈志文车把一拐,带著两个弟弟又来到了老毕的修车铺。老远就瞧见一辆簇新瓦亮的倒骑驴停在摊子前头,格外扎眼。
正是给陈志国做的那辆,车斗里面铺著木板,车架子刷了深绿色的新油漆,车圈軲轆拿黄油擦得鋥明瓦亮,整个车看著就格外板正。
老毕正用一块油渍麻的破布擦手,瞧见他们来了,咧嘴一笑,“咋样,文子?这漆色正不正?保你二哥骑出去有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