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贾家的做派,苏母道:“虽说是天命不可违,姐姐也不必过于拘泥于死物。《礼记》说君子比德如玉,说不得是姐姐要得个好女婿呢?”
她倒觉得这八个字不好,只是这话不好直言。何况那和尚竟是有些道行,贸贸然给了女孩子这样的批语,不知是要做什么勾当。
因而苏母只话音一转,调侃几句。薛太太也笑道:“我们老爷也是这样说。依我看,这和尚也确实多事,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不挑女婿的?”
二人说笑一会儿就做起针黹,到晚间才送了他们一行人回去。
待到晚间,苏母便将薛太太所言甄家事告知苏父,苏父心中便闷闷不乐。苏鸿见状,想起甄英莲不知被藏在金陵何处,便道:“父亲不必泄气,我想甄伯父许是一时灰心,未必走远。不如派人去看看伯母,请伯母好生保养,咱们在金陵及周边暗暗寻访伯父和甄大妹妹。”
苏父连连答应,忽而有些疑惑地看向苏鸿道:“这么说,你觉得你大妹妹还是被藏在金陵?”
苏鸿一怔,忙道:“和师弟闲聊时听说了几起破获的拐子案,多是藏在本地,等能看出样貌了才决定出手。儿想着甄妹妹年纪小,许是被拐子藏在哪里也未可知。”
苏父闻言沉思片刻,叹道:“金陵如此之大,如此真是大海捞针。也不知甄老兄到底往何处去了,让我进退两难。”
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大张旗鼓找人当然是最便捷的,可偏偏涉及女子名节,反倒让他只能暗查。只希望甄家侄女尚且安好,不然他再难安心。
却说过了一年半载,薛怀照常出门做生意,却在月余后被伙计们慌慌张张抬回来,俨然已是重病缠身,即将不久于人世。
苏父接了薛家递来的消息,也顾不上收拾,连忙带着苏鸿和薛蟠赶往薛家。到场一看,薛家不少亲戚故交都围在此处,人来人往。
薛家管家一看苏父带着薛蟠和苏鸿过来,连忙把人往里请。薛蟠看父亲竟是这般清瘦,一时也无法接受,双眼含泪跪在床旁。待想哭时,却被苏鸿一把拉住。
苏父是见过生死的,一见薛怀境况,就知道怕是这两日,心中大恸,只是面上亦不敢作悲。他一把上前拉住薛怀的手,坐在床边道:“贤兄……”
薛父受了外伤,还能勉强支持。见他们面带悲色,反而苦笑道:“我行商半辈子了,却不想自己竟被劫匪所伤,实在是天意难违。”
说着他看向苏父:“你们也不必安慰,我自己知道。”
此言一出,屋内人都忍不住伤感,尽皆两眼含泪。苏父极感性,见恩公如此悲言,当即哽咽一声。他紧紧拉住薛怀的手道:“贤兄如有交代,弟无不从命。”
薛怀闻言,竟是有些精神。他示意薛太太支开屋内闲杂人等,只留了薛愉、薛蟠连带苏家父子二人。
他正色道:“愚兄有一言,还望贤弟应允。我薛家也是世宦读书人家,以蟠儿的天资恐怕无法全盘承接家业,但也尽够几世挥霍了。唯有膝下一女,愚兄实在放心不下。”
他见苏父面色惊疑,便知他已经知道太子被废之事,轻描淡写道:“一些生意要交还皇家,也不指望蟠儿有所作为。”
他早知已无生路,干脆将该献给今上的献给今上,不该沾手的生意也都处理掉。如今他这一支只剩蟠儿,又不知晓这里头的道道,即便没落,终究与性命无碍。
苏父沉默片刻,攥紧薛怀的手道:“弟虽不才,起复后也只是寻常文官,原也配不起。但鸿哥儿为人贤兄也知晓,如不嫌弃,不如就为他们定下婚约。有我苏家一日,绝不至于让蟠哥儿没有下场,绝不亏待宝姐儿。”
苏父明白他即便拒绝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薛家待他甚厚,蟠儿也是他的弟子,他不会拒绝。何况他也听夫人频频赞过宝姐儿,说她一派世家小姐风范。
薛怀将目光移向苏鸿,苏鸿没想到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要给他和宝钗定下婚约。但他亦不想拒绝,当即跪在床前道:“世伯放心,薛家恩义小子至死难忘,定会照看好大哥哥、照顾好伯母和大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