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娘子笑道:“哥儿的性子宽仁厚道,若能为官做宰,不知多少百姓能得实惠。我们老爷倒是秉性恬淡、淡泊名利,却只几家受惠,不也是憾事?”
“姐姐就夸他的,把他夸得尾巴都翘起来了,”苏母笑着,“我和你伯母打算绣个桌屏,你用笔描几句诗词,已压住那页了。”
苏鸿闻言点头,见是一首韩愈的《晚春》,便提笔小心描了上去。一边描摹,心中不由思及薛蟠,暗暗猜测母亲是要把桌屏送给谁。
不多时,甄英莲被簇拥着从外头回来,见屋子里人齐全,笑吟吟挨个见礼,依偎在封娘子身边。苏母笑着问她见闻,英莲便将姊妹们素日玩乐之景一一道出,又说:“我来时,姐姐似是不大舒服,微微咳嗽呢。”
苏母闻言将针线放下,忙道:“诶呦,想是她的热毒发了。你姐姐精神怎么样?”
甄英莲也恍惚听说过薛宝钗身带热毒,见苏母问得这样郑重,便道:“姐姐精神尚好,只是懒懒地躺着。”
苏母见甄英莲十分担忧,便笑道:“这是你姐姐胎里带来的症候,现有药吃着,不妨事。只是我和你母亲许久也没去看你干妈,明儿正好去看看。鸿儿,跟你父亲说一声给学里请假,明儿你也一起去,问候问候你妹妹。”
虽说有医治的法子,但人生病时也不好受。正巧从前没问过药方,明日去了也跟薛太太要来,好歹留心给宝丫头配药。
虽要好好温书,但也不急于这一日。苏鸿想到宝钗在原文里的热毒,不免想起她的海上仙方,不由十分好奇,便连忙应下。
第二日一早,苏鸿亲去太学请假,得了批准后便去荣国府。门房早已得了吩咐,见是他过来便连忙分了一个小厮引着他到门上,又来了个婆子引他到里头。
苏鸿进去,就见母亲、封娘子和薛太太坐在一起说话,连忙请安。薛太太见苏鸿来了,笑道:“里头暖和,你去跟你妹妹说话去吧。”
不过十来岁的小人儿,又是从小都见的,没必要避讳这些。宝玉也在里头和宝丫头说话,正好年纪相近,一起认识认识。
苏鸿便笑着答应,掀了帘子到里间。就见宝钗身前堆着几个花样子,另一旁有一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正坐着,貌若好女。果然如原文一般,“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一眼看上去竟分不清他的性别。
他微微一怔,宝钗见他过来,连忙起身笑道:“鸿大哥哥来了。正巧,这是我姨妈家的表弟,乳名叫宝玉,行二。宝兄弟,这是我世交家的哥哥,你喊苏大哥哥就是了。”
二人彼此厮见过,便都坐下来闲聊。宝玉早听说过苏家有位神童,十二就入学,见他又生得剑眉星目、容貌俊美,心中十分好奇。言谈间,见他虽熟知经史子集,引经据典,却又隐隐带着潇洒舒朗之风,也不问他学业,当即深为认可。
宝钗见他们能合得来也不以为怪。宝玉虽说厌恶仕途经济,喜欢在脂粉堆儿里混,却也不是全然贬斥学问的。苏鸿本性随和,见宝玉只尊孔孟,便也不提其他,间或说些与学子们射覆、蹴鞠的趣事。
她在旁静静听着,只是心中越发困惑。虽说母亲谈及自己婚事时都避开自己,但她岂能不知自己已与鸿大哥哥定亲?但又听到母亲和姨妈说起过冷香丸和金锁的来历,今日亲眼见到,八个字又确实是一对儿。
古往今来,那些才子佳人小说中,男女缘分往往是上天注定,必有小巧玩物用以撮合。自己和宝兄弟有金玉不假,但她素知自己,必不喜欢宝兄弟这样厌恶仕途的人,反倒是鸿大哥哥的脾性似是与她相合。
若再深想一层,爹妈早就知道宝兄弟有玉,为何又给她定了鸿大哥哥?她与鸿大哥哥没有什么信物,反倒是和宝兄弟之间有金玉?
宝钗心里想着,面上却一丝不露,笑吟吟和二人说话。
宝玉此行不过是听说宝钗病了,特意过来探望。此时见来看宝钗的人这样多,便不好多留,见时辰差不多便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