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那张化成灰都不会错认的脸纤毫毕现,一想起来都有种被火烫的烙铁烫穿皮肉的痛感。
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有个年轻的女孩子跑来报警,说自己被一个男人在会所强|奸了。那家会所是本市有名的消金窟,女孩青春靓丽,被同乡介绍去那里当服务生,强|奸她的男人家里有权有势,是个刺头,叫李绍,出名的玩得疯的纨绔子弟,飙车超速都是小意思,时不时牵扯进寻衅滋事事件中。
同事态度消极,一来嫌疑人是个麻烦,二来女孩不是第一时间报警,工作的地点以及嫌疑人的富裕家境也很容易让人带上有色眼镜。
案子不是关越接的,他当日下午回警局的时候看见那个女孩一身狼狈、蹲在外面哭得泣不成声,上前询问两句才知道事情始末。带有怀疑的质问明显令她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退却了,那时她从大厅走出来已经不抱希望。
关越安抚对方,主动跟进这个案子。
嫌疑人被找来问话。李绍看了两眼验伤报告随手将报告扔回桌上,一脸戏谑轻蔑:“她自己要玩点SM,主动求我粗暴点,不粗暴还不行,我能怎么样啊。”
他一脸无辜地摊开手:“我们可是你情我愿的炮友,她缠着我就是为了买个包。你也知道嘛,女人就是虚荣,就爱买点奢侈品跟小姐妹炫耀。完事后我还给她转了一万块钱呢,钱她可是收了,怎么转头就来告我呢?”
“阿sir,我可太冤了,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他模仿香港警匪片的台词装模作样,说完,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胡说八道!是他强行按着我的手解锁了我的手机的,也是他用我的手机点的收款!我又把钱转回去了,可他不收啊!”女孩听说李绍的辩词后,情绪近乎崩溃,差点跪下来磕头求警方相信他的清白。
关越顶着压力想方设法收集证据,整日为这件案子奔波。他反复找嫌疑人问话,用尽一切方式想要攻破对方心理防线,会所的监控因为“不明原因”消失了,工作人员要么回避不谈要么指责是女孩仙人跳心机叵测。
李绍之前就勾搭过女孩,女孩怕得罪他不敢不加他的社媒号,面对调戏不敢强硬反击对抗,憋闷的委曲求全却也能被解读为欲擒故纵、郎情妾意。
一切陷入泥沼,直到曾经也在那间会所打过工的受害者听说了女孩的遭遇后也鼓起勇气跑来报警。多年前,李绍犯罪手法和心理素质可没现在这么精细,女孩保存着当年被侮辱时染上体}液的衣物,以及找对方哭诉时的录音,录音里,男人极为猖狂地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她当年正是因为惧怕对方的威胁,也害怕世俗的眼光,即使有证据,最终也选择息事宁人。可这些年来,妥协却没有带给她平静,反而是反复的折磨和对自己的质疑。
李绍终于被送进监狱。
“你很能啊。”这是他对关越说的最后一句话,嘴角勾起,眼睛赤红。
多年后再收到对方的消息,是在女儿的葬礼上。女儿被失控的货车撞死了,司机声称他是疲劳驾驶,打错了方向盘。可在葬礼上,关越却收到了李绍的短信:“好可怜啊,但要怪只能怪她有你这样的父亲了~”
李绍出狱了,因为狱中表现良好,减刑了九个月。他提前出来了。
是他害死了我的女儿。
是我害死了我的女儿。
关越头晕目眩,他再次在那间熟悉的会所找到对方的时候,对方像多年前那样嬉皮笑脸:“证据呢?阿sir,我可太冤了,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关越揪着他的领子,情绪失控,提起拳头恨不得将他打死,他仰着脑袋,满眼恶意地把脸凑上来:“怎么,警察知法犯法,无故殴打民众?”
关越紧咬牙关,忍得腮肉都被牙齿咬破了,才缓缓放下拳头。
李绍拍拍他的脸:“这才对嘛,这才是警察的觉悟。你当初坚持调查铁面无私地将我送进去的精神都把我感动到了,让我发自内心地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要不是这样,我肯定没办法在狱中好好表现,从而提前出狱的。”
关越反复诈他激他,他都不泄露半句真话,明显防着他。
回去后,关越请办理货车撞死人案件的警察帮忙调查货车本人及亲属的生活情况和银行流水,希望他们再次审讯货车司机。
因为死者是他的女儿,他没办法经手案子。反复的努力和调查却还是找不到关键性的证据,最终案子以意外事故结案了。
在他焦头烂额四处奔波,甚至还因为违规调查等原因受到一些处分的日子里,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妻子早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异样并向他的同事打听过,还翻过他的手机。她已经清楚是谁害死他们的女儿了。
她决心为女儿报仇。身为一名医生,她能解触到很多药物,了解很多杀人的手段。她缺的只是一个接近目标的机会。
在关越终于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她时常不在家、问亲戚借了钱不知用在何处,那时她已成功混进了在会所坐台的嫩模的圈子,找准了李绍最近常点的女人,从她们那里获悉了李绍去会所的时间和专用的包厢。她应聘了会所的保洁。
一切就绪,如果那天他没有跟踪她的话。
当看到她进了那间熟悉的会所,他心中当即警铃大作。他试图进入会所找人,却因为曾在这里屡次闹事被各种阻碍。当他终于不顾一切冲进去,多番沟通才终于让经理相信他们家的贵宾可能有生命危险,拖延了许久时间才打开李绍所在的包厢时,包厢内男人和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伴醉醺醺地软倒在沙发上,妻子手里正握着一柄淌着血的刀,男人挣扎着往后退,眼神惊恐,胳膊上大片皮肉剥离,血流如注,关越怀疑他已被下了药,被剥夺了行动能力。
地毯上有打翻了酒水、散落的毒|品和用完的注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