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戴着的确很美。这冠大珠如莲子,光晕温润,小珠如碎冰,响动泠泠。点翠泛着宝青色的滟滟流光,映在她眉心,好似一片随着步履颤颤翕动的雪花,更衬得她薄雪凝肤、娟眉墨眸,光彩照室。
谢玄览出神地望着她,嘴角不自知地扬了一下。
谢夫人说:“就算再华丽的冠子你也镇得住,何况成婚是女子一生的大事,你要嫁的不是寻常百姓,自然越隆重越好,摆足了气势,看他以后敢欺负你?”
“到时候再给你贴上珍珠面靥,我这儿有东海粉珍珠……”
后面的话谢玄览没有听清,他只听明白了“成婚”这两个字。
成婚……成婚?
谁要成婚,姜从萤吗?
他一时不敢相信,怀疑自己听岔了,见谢夫人接过一把雕漆镂空柄彩凤团扇,递给从萤:“这是我当年成婚时用的团扇,这两天请宫廷尚宝司的师傅重又修整,婚礼上时可以用它遮面,你觉得如何?”
从萤爱不释手地抚摸:“真是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隔扇后面,这回谢玄览两只耳朵都听清楚了,一时间如坠冰窟。
她竟然真的要成婚。
和谁,晋王吗?
他一时又想起那天巷中所见,她偎在晋王怀里主动回应他的吻,想起她不动声色挡在晋王前面,生怕他受伤。
难怪她这几日不见人影,撞了面也仿佛不熟,好一个“三公子”、好一个“义兄”,原来她真的变心移情,才几日不见,就要嫁给别人了!
甚至等不得他离京。
恐慌和恼怒瞬间湮没了他,谢玄览咬得齿关欲碎,指节攥得泛白,几乎就要踹门而出,质问姜从萤到底对他有没有过一点真心。
柔柔的笑声传过来,像刀锋一样刮在骨头上。
可是……他不敢。
这本就是他自己希求的结果。
谢玄览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翻出了那间偏厅,身后瓷瓶坠地,将他惊醒一瞬,连忙侧身躲在廊柱后面。
侍女推门察看:“呀!猫儿打碎瓷瓶,又从窗户跑了。”
没人关心瓷瓶,也没人关心猫,她们继续凑在一起,研究怎么把从萤装扮成云京最美丽的新嫁娘。
谢玄览无知无觉地走回独览居,默默提了刀又要去院中练武,突然觉得胸口淤滞难忍,猛得吐出一口血来。
接着天地眩晕,眼前模糊,他慢吞吞支跪在地上,渐渐沉入了一片黑暗。
*
谢玄览是被苦药汤灌醒的。
听见他咳嗽,谢夫人连忙上前,接过大夫手中药碗,关切地询问道:“感觉如何,还想吐吗,晕不晕了?”
谢玄览轻轻摇头,觉得头脑发沉,太阳穴一阵闷疼。
他问:“我怎么了?”
谢夫人说:“大夫说你酗酒太凶,肝阳暴涨,又情绪激愤,导致气逆血奔,上冲肺络。以后家里的酒,不许你再喝了。”
谢玄览苦笑了一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谢夫人一把拦回去,她说:“这几天你只能躺着休息,马上要去西北了,必须把身子养好。喝补药,天天都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