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晚下意识低眼看。
这张纸,是她方才哭的时候随手从矮几上抽的,本来是想擦眼泪,后来说着话就给忘了。于是一直攥着,被掌心的薄汗浸透,现在已经变得湿软皱巴,不成样子了。
被她的汗液浸过,此刻又被握在他的手里,她觉得不妥,终于借着这茬找到合适的话语,伸出手,“……给我吧,我去丢掉。”
她声线低柔,只让叶裴修觉得更加荒唐,荒唐在于,怎么有人,只是低低地跟他说句话,便能让他心动难抑。
叶裴修顺手把揉皱的纸巾丢到桌上废纸篓里。
夏清晚说,“我该走了。”
静等了三五秒,还是没有等到回答,她抬起眼。
正对上叶裴修一寸不错的眼神。
她眸如春水,脸蛋儿娇艳幽丽,像春末夏初,月上柳梢,透过薄帷清风,看到的朦朦胧胧的一朵粉白海棠,清幽脱俗。两瓣肉粉的唇微微张着,似是有点不知所措。
叶裴修喉咙发干,几乎难以自控。
夏清晚放下另一手里一直拿着的唱片封套,几近慌不择路地转过身,“我去看看我的衣服烘好了没有。”
脚步急急,穿过宽大的书房,来到门前,越是急,越是打不开门,左拧右拧,门板却纹丝不动。
这时候感觉到身后叶裴修走近了。
她再度绷紧,全神戒备。
叶裴修一只手臂越过她身侧,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嗓音倒是一如既往低沉平稳,不疾不徐,“不用那么着急那么用力,往右轻轻一拧就开了。”
世上大多事好像都自有一种机关诀窍,越是着急渴望,就越是感受到百般的阻力,放松下来,徐徐图之,反而别有一番情致。
夏清晚松了一口气。
那全神的戒备没有落到实处,反而被他轻飘飘化解掉了,她松了口气的同时,更有一种没着落的心神不宁。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离开书房到洗衣房,这一路上,她越是想要清空思绪,脑海里越是凌乱,不断回闪着方才叶裴修的一举一动。
他叠腿坐在沙发上时不动声色的气度、捏住她手腕的那只骨节修长分明的大手、定定看她时深邃的眼神……
她是被他的随和蛊惑了,昏了头了。这明明是个极其危险的男人。
夏清晚取出衣服,回到浴室换上,把穿过的那件属于他的白衬衫丢到脏衣篓,做完这一切,再来到客厅时,叶裴修已经在客厅沙发上等着她。
他抬腕看表,“时间还早,等雨小一点我送你。”
依然是无波无澜的语气,仿似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隔着落地窗,只见暴雨沿着廊檐斜泼下来,池塘上水珠纷乱四溅,满川风雨如烟。
上京夏天的雷阵雨向来凭心情,经常是天气预报上山雨欲来风满楼,到了了,也就一阵风,半个雨点都不见。
也有时候,像突然起了性子似的,一阵妖风还没吹完,就迫不及待噼里啪啦下起雨来,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痛痛快快下一个小时,就鸣金收兵了。
眼瞧着,这场暴雨不会持续太久。
夏清晚说好,在他对面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支着脑袋看窗外的雨。
叶裴修看了她一眼,道,“不用拘在这儿,去书房听听歌或者找本书看都行。”
那未免太失礼。
她跟他算得上非亲非故,他顶多是看在梁奶奶的面上,照顾下奶奶好友的孙女,已经帮过她这么几次,她承了他的好意,到这儿也就足够了。
以后想方设法能还一点是一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