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他犹豫的当口,宣业侧过身来,牵住他将落不落的手指,领他下了台阶。
这一瞬开始,仙的威严不复存在,只有裴顾。
被牵着的手指逐渐染上另一个人的温热,祝欲在冷风里眨了几下眼,笑了。
好吧,仙和人的确是有差别的,但他和裴顾没有。
***
谢七昏睡了小半个月才醒,好在身上的魇及时祓除,除了右手,身上没留下什么别的严重伤。云惬又给他渡了仙气,别的皮外伤好得很快,现下行走自如,已无大碍。
只是他右手已废,无法握剑,不能去平魇乱,只能待在谢家养伤。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肯闲着,每日帮门中弟子试探魇符,又去谢家周边巡视,仍是早出晚归。
而晚归之后,他总会在门口等上半晌,有时是等谢霜,有时是等云惬。
谢霜从仙州回来,顶了他的位置奔波在外。先前谢霜留在仙州,跟着离无上仙出入,有离无上仙护着自然平安,如今却是要她只身对敌,谢七放心不下。
今日他等到的是云惬。
“师父。”谢七迎上去,弯身行了礼。
云惬朝他颔首,道:“回吧,今日风大。”
于是谢七便落后半步走在他身侧,走了一段,云惬忽然出声道:“过两日,我便要回仙州了。”
谢七道:“师父在长明逗留许久,回仙州是应当的。”
云惬停下来,转身瞧他,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异样。
犹豫片刻,云惬终是问道:“你可要同我一道回去?”
仙州灵气充裕,最好养伤,亦能静心,云惬有此一问,谢七并非不知其中用意。但他只是摇头:“师父,我想留下来。长明如今靠谢家撑着,谢家绝不能出事,阿霜整日奔波在外,我也不放心她,我留下来,若是出了事也好及时应对。”
云惬道:“你……”
云惬叹了一声,终是无奈:“你何必如此执拗啊。”
“我知你身受此劫,并不好受,可你如此逞能,岂非是将自己置身险境?”
“不,师父。”谢七直直望着他,神情认真,“弟子并非逞能,执拗或许是真,但我并非自暴自弃之人。”
云惬心下微动,听他继续道:“弟子右手已废,可左手尚在,若是勤加练习,将来未必不能握剑。我身虽残,心却更坚,留在谢家并非是要得过且过,听天由命。我虽不能外出平乱,但能出谋划策,谢家一应事宜也需我安排过目,我还不能离开。”
“师父。”谢七郑重地唤了一声,“我知您为我担心,可我所精不止剑术,所以请师父放心,我活着一日,就绝不会止步于此。”
他一番肺腑之言,坦荡赤诚,自信洋溢。
云惬在旁听得欣慰不已,又忍不住为他痛心。
压下心中酸楚,云惬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你有此等心境,这是好事。为师愿你得偿所愿,更求你平安。”
第82章罪仙后人见罪仙
许家有魇!
发现此事的不是许家自己的人,而是祝欲。
人不能和仙一样,仅靠一眼就能识魇,但祝欲体内有魇,有时便能感知到魇的气息。但这种感知与魇的气息强弱有关,倘若魇成型已久,便更容易感知到,若是魇的气息微弱,便极难察觉。
所以感知到魇的那一刻,祝欲便知这个弟子没救了。
魇占据人身不超过三个时辰,尚有一线生机,但能让祝欲感知到,这魇显然成型已久,莫说是三个时辰,怕是已有好几日了……
祝欲没有犹豫,一张净火符丢出去,那弟子登时便惨叫连连。其他弟子想救人,被他喝止:“别过来!那是魇!”
边上许一经正好经过,神色复杂地盯着这处,祝欲瞥见人,忙道:“许一经!快去叫人!”
许一经走得很干脆,只是最后那一眼意味不明。祝欲没能瞧见。
院里的其他弟子是人是魇,祝欲无法一下子分辨,净火烧起来之后,弟子们四散而逃,更是叫他无从探查。他奔回客房去寻人,刚拐弯奔进院门,迎面就撞上了人。
宣业扶住他手臂,见他神情匆忙,问道:“出了何事?”
祝欲反手抓紧他,道:“有魇!”
许家内有魇的事很快传开,家主下令封了门,召集所有弟子重新试探魇符,院子里乌泱泱的一片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