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的铁皮穹顶被七月的烈日烤得发烫,每一缕透过气窗钻进的阳光都像根烧红的铁丝,在地面投下晃眼的光斑。
通风管道发出老旧的呜咽声,风裹挟著电锯机油味和劣质咖啡的焦糊气,在临时搭建的试镜场地里打著旋。
墙角堆著半人高的道具箱,印著“1974版链锯复製品”的木箱盖敞著,
露出里面裹著防氧化油布的金属部件,油布边缘渗出的黑色油渍在水泥地上晕开,像一滩凝固的血。
伊莱?罗斯把导演椅的靠背调低三格,椅背发出“嘎吱”的抗议声。
他指尖在监视器屏幕上敲出轻响,指节上还留著昨天调试轨道时蹭到的铁锈
——画面里道具组正在调试那台1974年產的链锯,锈跡斑斑的锯齿每转动一圈,都带起细碎的金属碎屑,
落在铺著防尘布的工作檯上,像有只生锈的铁爪在挠著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记住我们要的不是尖叫机器。”
他对著掛在领口的对讲机说,声音透过棚顶的扩音器炸开,惊飞了气窗上棲息的麻雀,
“剧本里写的『沼泽逃生者得是淬过火的钢,不是一碰就碎的玻璃。你们见过哪种猎物会衝著猎枪喊救命?”
里昂正蹲在道具堆里翻找东西,闻言直起身时后腰的旧伤又在隱隱作痛。
他扶著腰缓了两秒,指腹按在第三腰椎的位置——那里还留著去年拍动作戏时摔伤的旧疤。
他把那把从跳蚤市场淘来的猎刀別回腰后,刀鞘上镶嵌的黄铜铭牌在灯光下泛著冷光,走到监视器旁扫了眼马克手里的简歷:
“第七个了?今天来的要么是迪士尼童星脸,笑起来能看见后槽牙的那种;”
“要么是恐怖片专业户,除了瞪眼睛张嘴巴没別的表情。没一个能扛住剧本里的『野性。”
“野性可不是学狼叫。”
伊莱从保温壶里倒出半杯冰咖啡,冰块碰撞的脆响在嘈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是被逼到绝境时,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那股狠劲。”
马克把最后一份简歷推过来时,纸页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列印的字跡在潮湿里晕开了毛边。
里昂的目光落在证件照上——女孩扎著低马尾,碎发贴在耳后,
白t恤领口洗得有些变形,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了浅灰色的毛边。
最显眼的是她的眼睛,没有刻意睁大或眯起,就那样平静地望著镜头,像藏著片深不见底的湖。
照片下方的名字被原子笔涂改过,原本的“scarlett”被划掉,改成了更中性的“j”,墨水在纸页背面洇出个小小的墨团。
“斯嘉丽?詹森?”
马克吹了声口哨,把手里的保温杯往桌上一顿,
“上周刚结束《马语者》的补拍,经纪公司说她特意推掉了迪士尼的试镜。听说《风中奇缘》的製片人为这事儿发了通脾气。”
里昂的指尖在简歷边缘敲了敲,纸页粗糙的纹理蹭著指腹。
作为这部戏的主角兼编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角色意味著什么。
“沼泽逃生者”是整部《德州电锯杀人狂:新一代》里唯一能与凶手形成制衡的角色,
她不该是等待被拯救的羔羊,而该是能与恶狼周旋的孤狼。
他见过太多想靠恐怖片一鸣惊人的年轻演员,她们要么把恐惧演成歇斯底里的闹剧,对著空气挥舞手臂却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要么在道具血腥面前嚇得容失色,连预设的走位都能忘得一乾二净。
但这个女孩不同。
当道具组的实习生把沾著假血的麻袋扔到她脚边时,那股混合著浆和色素的甜腻气味让场记都皱了眉,
可她甚至弯腰捏了捏麻袋的材质,食指和拇指捻了捻布料纤维,像是在判断那里面到底塞了多少稻草。
“场景是沼泽深处的伐木场,”
伊莱按下播放键,监视器里立刻跳出晃动的手持镜头,模擬著凶手的视角,
“你刚从捕兽夹里挣脱,脚踝在流血。”
“身后三十米,戴著人皮面具的凶手正举著链锯追来。给你三秒钟进入状態。”
斯嘉丽褪下帆布鞋,赤脚踏在撒满木屑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