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己然被挪开,密室大门就这么敞开着,齐钰晃了晃手里的官银,展示着底下戳印。
赈灾御用。
官银难销,这几日事又多,柳杉霖便将其与粮食一起都藏在密室中。
“柳大人,不解释一下吗。”
柳杉霖闭上了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是我。”
“您的暗卫有一人手腕上有疤,那天假扮山匪劫粮的时候,我记住了。”
柳杉霖久久不语,随后自嘲的笑了笑:“您的眼神还真好,那样黑的天都能看得清。”
齐钰沉默着,眼神平静,却莫名带着些许失望。
柳杉霖自顾自走来坐下,从茶壶里倒出些清水,习惯抬起盖盏,却忽然想到没有茶叶不必刮沫。
齐钰终于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柳杉霖不答,饮尽杯中清水后,反问:“七皇子殿下,你觉得这些赈灾粮,救得活整个江蜀吗?”
“朝廷昏庸,群臣皆贪,边疆战乱,四处有灾,明眼人都知道,国库都快被掏空了,朝廷根本拨不下多少钱粮。”
“与其让所有人吃上一口,连断头饭都吃不饱,然后一起饿死上路,不如至少保下一批人,忍饥挨饿,挨到蝗虫过去,熬到灾难结束,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齐钰握紧了拳头,眼神冷得吓人,但眼下的伤痕又像是在流泪。
“你凭什么决定谁活下去谁饿死?”
柳杉霖讪笑两声,并不搭话,起身,然后缓缓的跪在了地上,五体投地,像是膜拜神明。
但他嘴里说出的话依旧难听。
“七皇子殿下,您连区区五十人的山匪都拦不住,即便让您带着这些粮进江蜀,不出三日,水匪悍匪灾匪兵匪,总会有人打着各种旗号像蝗虫一样蜂拥而至,您觉得您又能做些什么?”
“我知道我有罪,许多事我做错了,可您,要是只靠自己,带着您那颗善心,能做些什么?”
“您就算是割自己的肉,也喂不活那么多灾民。”
齐钰低垂着眼眸,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一言不发。
“柳杉霖。”
听见这个声音,柳杉霖浑身一颤,一瞬间泪水便涌了出来,将头埋得更低。
齐钰捧着古镜,江诉晚看着地上的身影缓缓皱起眉头。
这实则是三年后她第一次见到柳杉霖的样子。
确实很难将他和三年前那个趾高气昂运筹帷幄的谋士联系起来。
“起来。”江诉晚皱着眉头说:“你不是坚信自己无错?何必又要跪着说话。”
柳杉霖久久不语,只传来低声啜泣。
于江蜀,他无愧。
对江诉晚,他无地自容。
许久之后,他颤声开口,叫了一声:“神女大人。”
“我无颜……不敢见您。”
江诉晚正皱眉不解,听得他又继续说道。
“三年前,是我在古籍中找到了秘法,能通过古镜,在特殊的条件下,能让镜子两头的人交换物质以外的东西。”
“力量,寿命,包括……”
“行走的能力。”
江诉晚猛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前倾,一手握紧,猛掐着毫无知觉的腿。
柳杉霖已然泣不成声:“是我愚昧,将此当做良策献给三皇子,是我害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