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蒲轻柔地抚着弟弟止不住轻颤的后背,掌下骨廓分明,皮肉单薄。
心口那点怜惜,像浸了温水的棉絮悄悄涨满。
她是真疼这孩子。
怀里的啜泣慢慢低了下去,四下阒寂,能听见草叶轻晃声。
他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好不容易寻着处暖窝,连舔舐伤口的力气都耗光了,只盼在这暖意里蜷得再紧些,好裹住那点快散了的力气。
良久,楚青才从她怀中缓缓抬头。
眼眶与鼻尖晕着片刺目的红,他偏不肯抬眼,怕撞进阿姊满是探究的视线。
沙哑的请求轻轻飘进楚蒲耳中:“阿姊……能用蒲草,再给我编个兔子么?”
多年前的光景轰然涌进脑海。
那时阿青刚到她腰际,是个软乎乎的小团子,总像条小尾巴似的缀在她身后。
货郎挑来的泥人、纸风车,他连瞅都懒得瞅,偏痴迷她从河边随手割来的蒲草,三两下拧出的拙朴小兔。
那兔子耳长尾短,模样算不上精巧,他却当个宝贝,攥在手心揣进怀里,连睡觉都不肯松。
后来他长大了,整日埋首圣贤书,张口闭口“之乎者也”,再没提过这般孩子气的物件。
今夜,他竟又说了。
楚蒲的心尖儿,霎时便软成了一汪春池。
先前因赵繁景而起的那点微妙心绪,还有饭桌上的疑惑与闷躁,全被这声退回孩童时的请求,冲得没了踪影。
她点点头,指尖轻轻拂过他额前垂落的发丝:“好,阿姊给你编。”
翌日清晨,薄雾如乳绡。
远处的鸡鸣犬吠穿了雾,倒添了几分悠远的虚浮,不如往日真切。
院角兔笼旁,姐弟俩并肩蹲着。
笼中那对白兔,是去年上元节时,楚蒲见他在摊前挪不动脚,目光黏着挪不开,特意买了送他的。
此刻那对毛球正埋着头,三瓣嘴急促翕动,啃食着新割的野草。
草叶看着寻常青翠,可一折便有殷红似血的汁儿渗出来,把兔儿的嘴角染得艳艳的,远瞧着竟像刚吮过血。
兔儿啃得欢,嘴角的艳色倒比平日鲜活几分。
小时候姐弟俩曾好奇尝过这草芯,那股涩苦直钻天灵盖,险些把眼泪逼出来,此后便对这草敬而远之,实在不解兔儿为何这般青睐。
楚蒲手肘抵着膝盖,托着腮瞧着笼里挤成一团的毛球,轻声念叨:“养了快一年,怎么还不见怀崽?我还盼着能多添几只毛绒绒的小东西,到时候抱一只给你逗着玩呢。”
她侧头想找弟弟搭话,却见楚青只盯着笼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