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对映雪、玄明的目光视若无睹,只定定望著谢自然神情莫测眸子,缓缓頷首:
“贫僧將死之人,绝无虚言。功法是否真如秘录所载那般神异,贫僧未曾亲见,不敢妄断。
然贫僧未练此功,非因功法有弊,实是其门槛太高,非根骨奇佳的天纵之才,绝难练成。”
他喘息片刻,声音愈发沙哑:“当年贫僧潜心钻研此功数十寒暑,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只得放弃。
贫僧不敢断言你能否练成,这全看你的造化。但这门功法,確是我唯识宗的至高秘传,绝非作假。”
他顿了顿,气息愈发微弱,却字字清晰:“贫僧將它传於施主,相当於把宗门传承外泄,於寺规而言是大逆不道。
若只为保全我自身性命,贫僧万万不会將此功传与外人。”
说到此处,慧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然为保大慈恩寺传承有序,香火不绝,贫僧只能做这一次孽障了。
五郎,功法的利弊贫僧已尽数相告,你到底应是不应?”
慧安话音落定,搀扶谢自然的映雪已是满面激动,目光灼灼地望著身旁人,盼他速速应允。
不论功法能否练成,得此机缘总归没有坏处。
另一旁,臥地的玄明则神色复杂地望著谢自然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从方才二人交手与对话中,他已窥出谢自然对六王爷存了反意,才与慧安同室操戈。
此刻听闻慧安要以秘功相赠,竟辨不清此事对相国等人而言是福是祸?
久歷江湖艰险的玄明深知,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然眼下重伤在身,无力阻止这桩交易,只得暗自忧心,静观其变。
与映雪的欣喜、玄明的忐忑不同,谢自然在听完功法门槛的解释后,心中已然拿定主意……
这功法,他非要不可!
“谢某应下了。”谢自然当即开口,语气篤定,“现在,该说功法的事了吧?”
亲耳听得应允,慧安悬著的心终於落地,声音也鬆快几分:
“这轻功身法本无定名,因其神异难测,老衲便一直称它为《神行无影功》!”
“《神行无影功》?”谢自然低声念了一遍,旋即抬眸追问:“功法何在?”
最后的牵掛既去,慧安再也支撑不住,面色骤然泛起异样潮红,竟是迴光返照之兆。
他呼吸愈发急促,对著谢自然示意道:“你且附耳过来。”
谢自然闻言,左手悄然缩回衣袖,右手缓缓按在胸前,俯身凑到慧安面前。
只听慧安嘴唇微动,断续吐出数语,末了还不放心地追问:“可曾听清?”
谢自然默然頷首。
见此,慧安彻底释然,眸中最后一丝光亮渐褪,双目轻轻闔上,宛如高僧圆寂般,再无半分生息。
在慧安气息断绝的剎那,谢自然缓缓直起身,缩在袖中的左手探出……指间竟夹著一枚三寸银针。
他瞥了眼脚下气绝的慧安,略一沉吟,隨即握住剑柄,將钉在尸身上的避水剑拔出。
手腕轻抖,剑旋舞间,剑脊上的凝血尽数甩落。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映雪淡淡道:“焚了吧。”
映雪指尖轻弹,一溜火苗落在慧安尸身之上。
“嗤”的一声轻响,染血的僧袍遇火即燃,那具浸透鲜血的尸首顷刻间被烈焰吞噬。
噼啪之声在寂静夜林中格外刺耳,火星伴著焦臭裊裊升起,与昏月古树相映,更显淒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