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两旁挤满了前来送行的村民。他们骚动著,脸上写满了敬畏和羡慕,想衝上来摸一摸他身上的“骑士甲”,却又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被无形的威严挡住。
黑森林堡,能穿甲的,就是人上人。
诺德贪婪地享受著这些目光,这曾是他梦里才敢想的场景。他看见邻居家那个流著鼻涕的小子正踮著脚冲他挥手,嘴里喊著他听不清的什么话。他也听见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商量著要把自家小子送来给他当侍从。
多美好啊。一切都像梦一样。
可一阵冷风吹来,吹得诺德心悸不安,吹得他诚惶诚恐。
毕竟……巴隆死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巴隆,就死在他面前,胸口被轰出一个焦黑的大洞,像个破麻袋一样倒下去。那画面,至今还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回神!脑子里在想什么!”教官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脸上。
诺德一个激灵,没敢回话,默默收拢了翻腾的思绪。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还有没有命再走回这条青石路。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还能不能再见到自己。
说起来,巴隆的母亲……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诺德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
云还是那片云,懒洋洋地飘著。
天,也还是那片灰蓝色的天。
……
大半天的路程后,他们一头扎进了黑森林。
这片森林是通往黑松林的唯一路径,林如其名,高耸的树木枝叶层层叠叠,將阳光撕扯得粉碎,只剩下斑驳的黑影。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常年不散的、树叶腐烂和湿土混合的阴冷气息。苔蘚像绿色的毒癣一样爬满了树干,落叶和腐殖质在树根下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绵软无声,像是走在死者的血肉上。
据说很久以前林子里有怪物,后来都被老男爵一个人杀光了。从那以后,这里便再没听说有什么怪物。
黑森林与黑松林的边界,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溪。
当诺德的靴子踏过那条仅没过脚踝的溪水时,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躥上后脑。
冷水带著一种浸入骨髓的阴寒渗进了脚脖,仿佛跨过了一道生与死的界线。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黑松林村那股特有的味道——牲口棚的骚臭,混著烂泥塘的腐朽气息,熏得人头晕脑胀。
他停下了脚步。
偽装成商人的教官也勒住了马。
“就到这儿。”教官翻身下马,声音压得极低,“你留在这里,好好用你那颗老鼠脑袋想想,该怎么把那个要了巴隆命的东西找出来。”
他盯著诺德,眼神锐利如刀:“我会先进村。记住,別跟得太近,別让任何人发现我们是一起的!否则,你就等死吧!”
诺德想反驳,秋收祭后行商增多確实是最好的掩护,但巴隆才死了几天?
他们这么快就摸上门,简直是把“我是老禿头派来的”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但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是教官的计划,是老男爵点头同意过的。就算失败了,责任也是教官的。既然如此,他何必多嘴?
他只要学聪明点,別暴露,別死,就行了。
对,不要学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