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后宅,流萤提著微光穿廊而过,廊下灯火昏黄,將人影拉得狭长而密。
檐角铁马被风拂动,盪起清越幽鸣,与暗处倏忽的剑鸣相逐,陡增几分森然。
碧池边的小筑隱在柳荫里,谢自然刚从六王爷处回来,还未走近,便见一道姱容修態的身影立在长廊入口,月色漫过裙裳重绣,恍若春溪过石,如梦如幻。
望见那身影的瞬间,谢自然眼底的淡漠尽数化作柔和。
他快步上前,对著身著宫装的映雪笑道:“哪来的美娘子,在这等谁?”
映雪闻言嫣然一笑,目光掠过池面映月,仰起脸道:“在等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剑无血。”
“什么一剑无血?”
谢自然上前扣住她的手掌,牵著她往小筑走,指腹拭过她掌心的茧痕,“这號人物我怎么没听过?是你什么人,劳姑娘久候?”
“他呀……”映雪被他拽著走,裙裾扫过廊下青苔,嘴角笑意愈深,故意盯著谢自然的眼睛道,“是个怕穿朱衣的胆小鬼。”
谢自然脚步一顿,捏了捏她的手心:“又拿这事取笑我。”
映雪翻掌反扣其腕,指甲轻轻搔过他腕间青筋,如草茎扫过:“谁让你今日在高台上那般威风,连我都快认不出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六王爷没起疑?”
“暂时没有。”
谢自然引著她走进小筑,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廊外的月色,“他追问爆炸的事,我推得乾净。倒是你安排的人,手脚够快。”
“我算准了时机。”映雪行至案前,沥了盏凉茶塞入谢自然掌心:
“他绝症缠身,药石罔效,偏是个孝家子,捨命换老母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首尾乾净,六王爷决计查不到咱们。
对了,映霞呢?”
谢自然抄过茶盏,掌心裹住那抹沁凉:“映霞换了皮相,扎进杂耍班子。”
映霞闻言眉梢一挑:“她怎么想的?”指节叩在桌面上,脆生生三响:“顶用么?”
“无用。”谢自然饮尽凉茶,杯盏重搁案上,“对六王无用,对我等却有用。”
映雪笑意淡了:“如你所言,她会心境大变,欲退出江湖?”
“对六王爷而言,只有棋子,没有亲人。”谢自然走到窗边,望著墙外摇曳的竹影,“映霞经过这一遭,会看明白一切,往后跟咱们是同路人。”
映雪走到他身侧,月光透过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玄明的密函……”
“不急。”谢自然转头看她,眼底闪著篤定的光,“六王爷越急,破绽越多。我们只需等著,等他自己把棋局搅乱。”
池面的月影被风吹漾,小筑內烛火轻摇,將两道身影映在窗纸上,交叠一团。
萤火掠窗,风过处,夜半私语声,添几分隱秘柔意。
……
一月流转,夏深蝉噪,阶前苔痕又厚了三分。
这一个月来,谢自然几乎未曾踏离池边小筑半步。每日的时光,都浸在枯燥却灼热的苦修里。
白日里,在校场咬牙练剑,任烈日灼背,暑气侵骨;午间偷閒半时辰,於树荫下吐纳运功;
待夜阑人静,映雪酣睡之时,他便披衣而起,在子时的浴室中凝神修炼,一练就到东方既白。
这般昼夜不輟的苦修,谢自然的付出终於有了回报。
积八载之功,体內內力从最初轻烟般的淡薄之气,渐渐匯聚成潺潺溪流,在丹田与经脉间循环往復,生生不息。
往昔的气劲虽凌厉,却不过是增强力量与敏捷;
如今运转內力时,竟能徒手震碎坚石,目能辨十步之內飞虫振翅,耳可闻床根下蚁群穿梭。
即便是酷暑骄阳,他亦能泰然处之,身上伤痕癒合之速,更是常人两倍有余。
这般脱胎换骨的变化,令谢自然愈发痴迷修炼。
每当內力在体內奔腾时,他总会不自主地想起六王爷那霸道绝伦的《火云神功》!
火焰掌出,烈焰腾空,內劲之强,远非自己如今的內力可比。
若是能將《罗摩內功》与《火云神功》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