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暘恍然地点点头,作揖向宋庠行礼,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原来是宋相公……宋相公与范相公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宋庠微一皱眉,若无其事道:“老夫就事论事,只为国家,何来什么深仇大恨?”
“听上去可不像啊。”赵暘嗤笑道:“说范相公结党营私……宋相公这是要置他於死地啊!”
宋庠闻言皱眉道:“小郎君莫要血口喷人。”
赵暘不以为意地嗤笑道:“不是么?自古以来,诬告他人结党便是为人臣者攻訐政敌的最佳手段之一,歷代君主最是忌惮这个了,屡试不爽。”
他有意无意地转头瞥了一眼赵禎。
这小子……
赵禎狠狠瞪了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人难自欺,他当年“放弃”范仲淹,確实未尝没有警惕此事的意思。
这位小郎君相当聪慧啊……
殿內一干大臣心有灵犀地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个表情微妙。
赵暘吃不准,但这几位朝中大臣却是清楚地很,这位宋相公曾经可是要以“叛国通敌”的罪名致范仲淹於死罪。
“看来小郎君执意要为范相公说情了。”
见无法哄骗赵暘,宋庠也有些不耐烦了,冷淡地丟下一句,转身朝赵禎拜道:“庆历新法,蠹政害民、荼毒甚广,虽时隔三载,然余声至今尚未平息,朝野仍然怨言,若官家召回范相公,臣恐怨声再起、徒生事端,不若等再过些年,待此事彻底平息,再招范相公入京不迟。”
话音刚落,高若訥亦出列附和,拱手道:“臣附议。”
“嘿!直接说等范相公入土,再招他的骨灰盒进京多好。”
赵暘在旁嗤笑道,隨即目光落在高若訥身上,拱手道:“这位……又怎么称呼啊?”
不等高若訥开口,王守规忙代为介绍道:“这位是枢密副使、右諫议大夫加工部侍郎,高若訥,高直学士。”
“高若訥?”
赵暘微微一愣,觉得这人名有点耳熟。
琢磨半晌后,表情微妙地对高若訥道:“阁下是否是那个……曾被欧阳修写信骂做『足下不復知人间有羞耻事尔的高司諫啊?”
“……”高若訥闻言面露惊愕,隨即老脸涨红。
赵暘一看就明白了,嗤笑道:“这我就明白了。嘖嘖,作为諫官非但不敢直言曲折,还要在友人家中詆毁他人,你自然是不希望看到范相公的。行了,靠后站站吧,君子之贼,让我跟宋相公再说两句。”
“……”
高若訥又羞又恼,满脸涨红,却又不敢在官家面前发作,咬著牙退后两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看到他羞愤难堪,不止文彦博、庞籍、叶清臣几人,但凡知道內情的人都不厚道地暗暗偷笑,唯独赵禎笑不出来,甚至表情还有点难看。
原因就在於欧阳修骂高若訥的《与高司諫书》一文,当时高若訥呈给了他,请他做主,他看完后觉得欧阳修骂地太过分,太过於偏袒范仲淹,於是便下旨將欧阳修贬为夷陵令,这……后人都知道了?
也不知后人会如何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