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有强敌,内有忧患。失去灵族赖以生存的灵树和君主,族内很快就爆发了疫病,最开始是边城的军队和百姓,再后来,逐渐往王都扩散。患病者会在痛苦中逐渐丧失理智,仿佛行尸走肉,只为欲念而活。更可怕的是,这种病还会将患者的力量增强数倍,如若接受这份力量,就会被欲念吞噬,连亲人朋友都能成为饲养杀欲的养料。如果不接受这份力量,要么被杀,要么因逆反的灵气爆体而亡。”
灵族成了炼狱,而所有灵族子民都在其中挣扎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觉告诉云杳窈,即便这个故事已经异常惨烈,可这里并不是终点。
“灵君是怎么死的,她不是被关押在天庭吗?”
止戈已经回想了太多次在边境与同胞刀剑相向的日子,噩梦缠绕她数千年,不曾放过,她每日都在为犯下的杀戮而悔过,可若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举起刀剑,结束他们的痛苦。
她早就不会再因彻骨的悲痛而流泪,所以她这会儿越说越冷静,语气也逐渐漠然。
“审判了整整十年,最终天庭将她的神格剥去,让她自行回到灵族赎罪,待平定边境祸乱后,堕入凡间,永世不得踏入仙途正道。”
第50章
“灵族内乱百年,等一切平息下来,她已经被连年的征战拖累,身染疫病,在坠入人间的第七年,她趁我不注意主动走入群山深处,以灵火自焚而死。”
止戈在模糊中抬头,她的眼睛里仿佛还带着那场大火的烙印,熊熊燃烧,永不熄灭。
神格虽被褫夺,可灵君依旧拖着不老不死的
身躯,若不是走到了绝望之处,怎么会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收场。
云杳窈听完,立刻联想到了嵘烬山的传说。
止戈不肯称自己的君主为堕神,她悲鸣一声,不见眼泪,重复道:“所以他们怎么好意思表现得如此情深意重。为臣不忠,为君无能,如果他们但凡有些用处,灵族不至于在世间绝迹,我与岑无望,更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云杳窈无意揭她伤疤,可她擅长撒谎,明白人只会说自己所相信的话。眼泪尚且不能当真,更何况是止戈的一面之词。
“可你还是没有对岑无望赶尽杀绝,他虽是内乱的导火索,可并非灵族灭族之祸的根源,当年惨剧必定还有隐情,对吗?”
止戈怔怔看着云杳窈的脸,她因病消瘦,比止戈初见她时看起来成熟了些许,仰面看向她时,总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倔强。
云杳窈的刺总是埋在乖顺的外表下。
幻境一场历练,没有打倒她的心志,反倒令她更加坚韧。
止戈缓和片刻,道:“是,我也想到了这些。我不明白当年王都发生叛乱之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灵君从前待我最为亲厚,可她自那时起便像是被抽走了心神,从此越发孤僻,无论我怎么旁敲侧击,都被她推诿过去,不肯告知真相。”
“包括灵果。”止戈说,“灵果下落不明,若能找回灵果,便能重新养出灵树幼苗,向天庭将功赎罪,只要有灵树和灵君在,灵族何愁没有将来。”
可最终的结果,灵君怀揣着遗憾陨落,小君游历凡间百年,一事无成,如今竟死期将至。
唯一看起来全须全尾的君后还是凡人之身,未来有可能再次诱骗别人,以此祭出一条直达天庭的路来。
止戈奔波数千年,建立起这方鲜为人知的门派,如今回首半生,竟已经走向了孤家寡人的道路。
但这里面仍有几处漏洞,有时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云杳窈道:“其实今日的局面,才是你想要看到的,对吗?”
止戈的话应该多数都是她所熟知的真相,可有一处不对劲。岑无望已经将云杳窈是灵君转世的事摆上了明面,并且晏珩已经摆明了不打算放过她们,以止戈这种刚烈性子,怎会坐以待毙。
灵果消失这么久,止戈在此间奔走百年,怎么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况且她分明提防着天庭的监听,甚至不惜代价修建了此处无影之地,难不成只是为了向她哭诉这些年的不易?
止戈不是顾影自怜的人。
“我就是灵君的转世,而灵果的下落,你也能确定了,是不是?”
云杳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更加坦然的面对了止戈的隐瞒。
“尽管我并没有灵君的记忆,但我还是无法完全理解你要让岑无望与晏珩互斗。这件事最好的结局是他们同归于尽,这样灵果与灵君转世都在你身边,你复兴灵族的计划指日可待。”
“可若他们两人都死了,天庭上的众神焉能放任我们自在。他们恨不得敲骨吸髓,恐怕就等着你找来灵果,再一网打尽。”
云杳窈想,若她是灵君,为什么在明知希望近在眼前时,宁愿自毁也不可将灵果找回。
在听到止戈的回忆前,她一直以为灵君之死与灵树被毁是同时发生。
幻境内,为了推演出灵果下落,岑无望亲手修改了当年之事,因此她一直以为,灵果是真的下落不明。
可如今,有了灵君这百年的徘徊,灵果是否真的下落不明,恐怕并非表面见到的那么简单。
要知道,灵君本就诞生于灵树,她与灵果的联系天然存在,怎么可能百年内都找不到一点踪迹。
除非,灵君察觉到了什么,预测到了还有更加不可接受之事会在未来上演。
纵观历史,百年时间对于一个人间英豪来说,足以建起一个新的王朝。而灵君能力超然,即便暂时心灰意冷,却总不可能沉沦百年后再突发奇想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