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的名字叫做阿诺德……不对,应该说是【祂】的名字,祂想起了千万年的久远过往,然后就回归了原本的神位。
祂忽然感到一种怅然。祂调出过往周目的记录,开始观看一周目。
一周目,他的大致经历与现在经历的二周目差不多,只是没有收养一个叫做五条悟的孩子,也没有系统的陪伴。
在一周目,他的人生有遗憾,不过仅仅是旁人以为的遗憾,事实上,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根除所谓契约带来的后遗症,只要他意识到【I】——也就是他自己的无所不能,他就可以轻易解决任何麻烦。
他活得无拘无束,身边的人都关心着他。他有温柔的妈妈,凡事以兄长为先的弟弟,对他掏心掏肺的友人,还有……嘴上不情愿、实际行动却总是在迁就他的恋人。
没有人能比他活得更快乐了——他什么都不缺。
但是因为祂定下的规则,世界毁灭了,并且开启了新的周目。按照规则,新周目所有人都会重新开始,但是也许是因为祂的存在,部分灵魂产生了滞留,成为了某种类似于地缚灵的存在。
大部分地缚灵都是没有神志的,它们是灵魂的碎片,不断地重复着生前最常做的事,如同在阿诺德身边围绕着的诸多鬼魂。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一个异能为无效化的特殊灵魂。
异能是很特殊的力量,异能法则也是祂定下规则的一部分。所以在无效化异能的影响下,那个特殊的灵魂陷入了一种叠加状态,没有受到世界重启的影响,保留了相关的记忆。
除此之外,还有人看到了上周目的故事,那个人就是五条悟,他以做梦的形式,窥探到了世界重启之前的样子。
五条悟的异能不是无效化,他其实不该看到那些东西,他应该像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无知无觉。可偏偏他却看到了。
这又是为什么?从创世神的视角来看,答案就摆在眼前。
【无下限】从来不是异能,它是五条悟从父辈那里继承而来的术式,它来自于血脉传承,而非独一无二的灵魂。
五条悟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异能,他只是烦恼着自己做的怪梦,苦恼着这个梦引起的后果——他无法正常面对自己的监护人了!
他从未想过这是因为他的异能,植根于灵魂的异能牢牢记住了镌刻在灵魂上的全部印记,并将那些记忆通过梦的形式返还给他。
他的灵魂记得阿诺德,他的肉。体也记得阿诺德。【无下限】对阿诺德太熟悉了,阿诺德无数次挂在他身上,提出无礼的要求——通常是让五条悟背着他走。
面对这种情况,五条悟总是会睁大眼,说道,“哈?我才不要!”,但是碍于阿诺德的胡搅蛮缠,最终还是会别别扭扭地点头。
五条悟嘴上说着,“别想着有下次了!”实际上,两个人都知道这是假话。
五条悟说过无数次的谎话,早已在阿诺德心里失去了效力,下次阿诺德依旧还是有恃无恐。
就像五条悟从来不会拒绝阿诺德的要求,【无下限】也永远不会拒绝阿诺德触碰五条悟的本体,它可以抵挡住任何物理攻击,却唯独没办法拒绝阿诺德朝着五条悟伸过来的手。
在上周目结束的最后一刻,看到世界从天际开始坍塌、崩解,五条悟下意识地握住阿诺德的手,想要拉着阿诺德远离危险的源头,当时他们正好在宫里,女王发现了异常景象,也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当然知道阿诺德不需要他的保护,但是当遇到危险时,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是保护对方。在她心里,阿诺德一直是那个柔软的孩子。
爱是无条件的守护,即使对方并不需要。
阿诺德喜欢被爱的感觉,他永远会对浓烈的爱高看一眼,就像他喜欢一切有趣的事物。
他知道,妈妈爱他,所以他会毫不犹豫挡在妈妈面前。
阿加莎也爱他,尽管她从不将这点表现出来。之前,他把费奥多尔抓进了钟塔侍从,阿加莎很生气,让他赶紧放人,他只能二选其一。
——要乐子,还是要阿加莎?他两厢抉择之下,还是选择了阿加莎,因为阿加莎像姐姐那样爱他。
很多人都爱他,而他其实很少糟蹋这种足以称之为爱的感情,他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即使有一个没有价值的陌生人在他面前断气,他也不会有半点触动。
与他何干?他大概会这样无动于衷地想,除非对方能够引起他的兴趣,否则他不会出手。
但是他唯独不会轻易伤害爱他的人。
他总是对爱他的人格外宽容,只要对方开得了口,他就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机会。
所以,当五条悟第一次用“爱”对他告白的时候,五条悟就已经拔得了头筹。
五条悟斟酌着,慎之又慎地说道,“我无法肯定以后怎样,但是至少在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我爱你。”
五条悟不知道从此刻开始,他就已经领先于同赛道的所有人。
无心无情的神快速扫过那些生平,目光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瞬,然后开始思考人类时的自己会被爱触动的根本原因。
祂很快想到了。
那是因为祂当时是一个生理正常,能够分泌多巴胺的人类——人类就是这样一种情感丰富的生物。
然而,神却没有爱人的能力,也感觉不到炙热的爱意,祂生来全知全能,世间万物于祂而言皆为蝼蚁。
即使蝼蚁对祂说,“我爱你!”祂也只会无谓地走过,也许无意间会踩死那只蝼蚁,也许不会。当然,祂也有可能会饶有兴趣听听蝼蚁的爱语,但是前提是祂恰好听到了,而不是直接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