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少年脸上没有了恶鬼般的表情。
“九层油纸裹毒,七层桑皮包金。”他將药包拋向药柜顶层,铜环相撞的剎那。
最右侧抽屉突然自行滑出半寸,露出截裹著符咒的乌木盒。
吴天揉著冻僵的下頜后退,脚跟撞翻个紫陶罐。
浓稠的黑浆从裂口涌出。
落地竟化作百足虫四散。
他倒不怕蛰,毕竟没被蛰过,不晓得疼不疼。
陆济世的烟杆闪电般点在他肩井穴:“二十七年陈的蜈蚣酒,可惜了。”
话音未落,逃得最远的那只百足虫突然爆裂。
汁液溅在晾晒的当归上,药材瞬间蜷缩成婴拳大小。
晨雾渐散时,药堂樑柱上的爪痕开始渗血。
最新三道抓痕还沾著松脂,吴天擦拭时发现木纹深处嵌著半片青鳞。
檐角铜铃突然齐鸣,惊得蓝翅药蝶撞向窗纸——那些单薄的宣纸竟如铜墙铁壁。
蝶翼在撞击中碎裂,残翅落地化作一滩金粉,被陆济世用瓷瓶尽数收起。
似乎这些蝶粉是药材罢。
卯时的晨光刚染透窗纸,陆济世便用铜尺敲响了药柜。
吴天揉著被草蓆压出红印的脸颊,见老郎中已立在柏木长案前。
案上整齐码著三摞书册——《雷公炮炙论》《汤液本草》《珍珠囊》,书脊泛著经年摩挲的蜜色光泽。
“辰初辨形,午正识性,戌末归经。”陆济世枯指点在黄铜药秤上。
秤星映著天光泛起冷芒。
他掀开桐木匣,取出一片风乾的忍冬藤。
“天字號药材如这般娇贵,须用九蒸九晒的桑皮纸裹七层,置於阴室第二格。”
叶片在晨风里簌簌作响,叶脉间竟渗出细密霜。
药童抬来半人高的柳条筐。
吴天俯身便嗅到辛辣气息。
陆济世拾起块薑黄根:“地字號药材性烈,需用青瓷瓮装七分满,瓮底垫三指厚的灶心土。”
说著用铜药匙轻刮表皮。
金粉般的碎屑簌簌落下,“刮之现硃砂纹者为上品。”
卯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二响,陆济世便用铜药匙挑开了《素问》的鮫綃封皮。
晨雾在柏木长案上凝成细珠,浸得书页边缘微微捲曲。
吴天跪坐在蒲团上,膝前摊开的《灵枢》正翻到“九针十二原”篇。
竹简的腐殖气息混著窗缝漏进的艾烟,在他鼻腔里绞成股苦涩的绳。
“先识五运六气,再辨四时脉象。”陆济世枯指点在《阴阳应象大论》的帛书上。
指尖沾的雄黄粉在“阳化气,阴成形”几字旁洇出金斑。
老郎中忽然抓起吴天右腕按在脉枕上。
三根银针闪电般刺入太渊、经渠、列缺三穴。
吴天还未想去呼痛,便觉有股热流沿手太阴肺经窜向咽喉。
也不疼,尚在接受范围之內。
“此时脉象浮紧,主风寒束表。”陆济世转动银针。
吴天突然剧烈咳嗽,喉间涌上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