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逢巳时心火当令。。。”话音未落,老人袖中滑出艾绒,在吴天掌心劳宫穴燃起雀啄灸。
青烟扭曲成奇异的螺旋升起。
吴天眼睁睁看著自己指甲盖泛起病態的紺紫。
辰时的日光爬上药柜时,吴天正对著《神农本草经》的三品分类发怔。
陆济世將十二枚铜人模型摆成子午流注阵,每个穴位孔洞都插著不同顏色的药捻。
“上药养命应天,中药养性应人,下药治病应地。”
老郎中抽动赤色药捻,铜人足三里的孔洞突然渗出琥珀色液体,“茯苓利水需佐桂枝通阳,这便是君臣佐使。”
午膳的云板响起时,吴天正在默写《雷公炮炙论》。
墨是松烟墨,也许就是前世听的“松烟入墨”…
混著些许硃砂,大约是辟邪的,这儿人怕邪气入体。
松烟墨混著硃砂的腥气,在宣纸上爬出“凡修事巴豆,敲碎去油净。。。”的字跡。
陆济世突然將块生半夏拍在案上:“含住。”吴天齿关刚启。
舌根便如千万钢针攒刺,泪水模糊中瞥见老人用银刀划开半夏断面,露出蛛网状的晶脉。
“辛温有毒,归脾胃经。”陆济世將解毒的生薑塞进他嘴里,“记不住药性,就用舌头记。”
“尝不死。”
申时的暴雨拍打窗欞,吴天在檐下分拣《千金方》的妇人方。
雨水顺著瓦当滴入铜盆,竟在盆底凝出个模糊的太极图案。
陆济世忽然掷来把混著偽品的药材:“半刻钟內挑出三株真防风。”
吴天指尖抚过伞形序。
伞太小不能挡雨。
真的茎秆有暗紫纵棱,假货叶背绒毛带著毒刺。
当他捏碎偽品根茎时,汁液在青砖上蚀出星宿状的孔洞。
戌时的油灯舔舐著《难经》残卷,吴天在厢房重绘十二经脉图。
蝉衣纸透出下面压著的《脉诀》,他不得不用左手按著右腕寸关尺,对照“浮为在表沉在里”的条文自诊。
窗欞突然被石子击响。
药童递进个温热的青瓷罐——里面是用远志、石菖蒲熬的安神汤,罐底沉著片雕成心形的龙眼肉。
子时的月光漫过晒药场,吴天蜷在柏木药柜后温书。
他发明了用不同药汁做记號的法子:黄连水勾重点,硃砂圈疑难,雄黄粉標要义。
当读到“肝主筋,其华在爪”时。
下意识啃指甲的牙齿突然顿住——昨日被地榆汁染绿的指甲,此刻在月下泛著诡异的磷光。
榆树不常见,在他们那,槐树但是不少。
槐蜜也好吃,炸槐也好吃。
五更天的露水打湿《伤寒论》抄本时,吴天终於参透了桂枝汤的配伍玄机。
他在左臂画满红蓝脉线,对照“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的条文,发现肘窝处果然有细微颤动。
晨雾中传来陆济世捣药的声响,药杵每击打七下便稍顿,暗合二十八宿周天运行之数。
——
白露过后的第七日,吴天终於能在半刻钟內分拣混著偽品的防风。
晨光斜照药柜第三层。
他踮脚取下青瓷药瓮的动作已不再碰响铜环。
瓮底垫的灶心土始终维持三指厚——这是上个月打碎三个陶瓮换来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