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济世枯指捻起他晒制的陈皮。
对著日头眯眼:“七年陈的虎斑纹倒是有了,可惜。。。”老人突然將橘皮掷入炭盆,窜起的青烟里浮动著霉变的黑点。
不可惜,他心里想,在郎中走后捞出胃燃尽的陈皮,想著泡水喝。
以前听说南方的大老板们喜欢喝,自家没尝过,只是吃橘子。
“北墙第三架。”吴天脱口而出,那是存放返潮药材的楠木烘箱。
药童抱来受潮的鸡血藤时。
他自觉跪坐在捣药台前——昨日错把白附子当川乌,害得街口王掌柜腹泻整夜。
——
寅时的梆子声漏进厢房时,吴天正用硃砂笔在《黄帝明堂图》上勾画足太阳膀胱经。
铜人模型在烛火里泛著冷光。
七十二条经脉的凹槽中凝著昨夜未乾的药汁。
陆济世推门而入的剎那,药杵敲在铜人曲池穴上,青绿色液体突然从孔洞渗出,顺著“手阳明大肠经”的纹路蜿蜒而下。
“经脉如江河,穴位似津渡。”老郎中枯指点在铜人丹田处,吴天看见那处皮肤竟微微起伏,仿佛真有真气流转。
陆济世突然拽过他左手按在模型关元穴,右手银针已刺入他真实的穴位。
酸胀感如蚁群沿任脉上行,吴天喉头一紧,咳出团带血丝的浓痰。
“手太阴肺经主咳喘。”陆济世转动针尾。
铜人模型对应的经络突然亮起萤光。
“昨夜你误將白前当白薇,此刻肺经有浊气淤积。”
辰时的暴雨拍打窗欞。
吴天在停尸房面对首具溺毙的女尸。
浮肿的尸体似乎要显现出巨人观。
那他没见过,仅是感觉她像是被泡的发开的饃。
尸体用苍朮熏过七日。
皮下泛著诡异的青金色。
陆济世用铜刀划开尸腹,十二经络在油脂层下清晰可辨:“活人气血行於脉,亡者经隧现於膏。”
腐臭的腹腔里,足少阴肾经果然如古籍记载般“贯脊属肾”。
吴天强忍呕吐记录图谱时,发现死者三阴交处有颗硃砂痣——正是生前月事不调的明证。
午时的日头晒软柏木地板,吴天跪在《针灸铜人》前认穴。
这具等身模型与真人无异,腋下还带著体温似的暖意。
陆济世突然蒙住他双眼:“指认期门、章门、京门三穴。”
吴天指尖触到铜人肋下的战慄,竟如活人般渗出冷汗。
当他准確点中藏血之穴时,模型腹腔突然传出肠鸣,惊得他跌坐在地。
“这是用怀孕母羊的胎膜裹的。”
老郎中剖开铜人腹部,露出蠕动的肠衣模型,“当年钱乙为研习小儿科,特製此物观察胎动。”
“祖师仿製,为后人研习经脉。”
吴天只觉高深奥妙,不得其理。
——
申时的蝉鸣撕开裂帛,吴天在晒药场默画十二经別。
陆济世將混著雄黄的硃砂粉撒向空中,风过处竟勾勒出经脉走向的赤痕。
“手厥阴心包经当如是。”老人枯掌引著他在青砖上运笔,硃砂渗入砖缝形成发光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