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只轻易被索饼俘虏,吃得诱人得不行。在摊子边上,就跟现成的吃播似的。往那儿一站,许多和爹娘一道逛夜市的孩子瞧见了就走不动道。
江暖跟前就站着个后脑勺剃得溜光、只在额前留了一小撮头发的小男孩。看着她吸溜索饼的畅快样,眼睛直楞,前襟都被流下的涎水浸透了。
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江暖停下嘴,打量了他身后站着的夫妇一眼:“阿叔阿婶,给弟弟买碗索饼吃吧。我二姐姐亲手做的,可香可好吃了。”
那妇人见这丫头和自家娃娃差不多大,不仅模样生得可爱,还这么能说会道,顿时欢喜极了:“好好好,小丫头还挺能耐,官人快去排队,我在这儿逗逗孩子。”
她身侧的男人“嗳嗳”应好,去排队前,还不忘掐了一把江暖脸上的软肉:“哎哟,真讨喜。我就说家里得再添个闺女,我这心啊,都快被这女娃娃的嗓音给甜化了。”
江暖冲他笑了下,猛地意识到自己分神了,赶紧把目光移到了沙漏上,吁地喘出一口气来:“还好还好。”
身旁那妇人还想同她交谈,江暖面容冷肃、义正词严道:“阿婶,我还得帮我姐姐看沙漏。挣钱要紧,就先不和你说话了。”
妇人被她逗笑了:“好好好,真是人小鬼大。那我安心挣钱,我不打扰你就是。”
说罢,看了眼自家那只会流口水的痴儿,顿时有些无奈:“回去又得换洗衣裳了,果然还是香香糯糯的闺女好。”
没过多久,那男人捧了两碗索饼回来了:“我瞧那索饼,红澄澄油汪汪的实在是太馋人了,关键一碗才五文钱。那小娘子说一晚上就卖一桶,吃完了还想要得重新排队,我怕卖完了,索性多买了些。娘子尝尝,味道如何?”
他脚边,那男童已经踮着脚在蹦了:“爹爹我要。”
“等等啊,等你娘吃完,我再来喂你。”男人头都没低,只满眼恳切,径直把盛满索饼的陶碗,递给了身边的妇人。
男童瘪了下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又无可奈何,只能安静站着。
那妇人却喜不自胜,小心接过盛得冒尖的索饼,举起筷子,耐心地拌了又拌。
碗中的索饼根根分明,挑起来后,裹满了鲜红的酱汁。一口下去,虽触感微凉,却很快涌上一股独特的辣意,分毫不呛人、不辣嗓,与那交织的甜味一起,将舌头暖暖地包裹。
她被惊艳到了,夹起半块鸡蛋,蘸了点儿碗壁上挂的酱汁。
妇人曾以为,水煮蛋本身没什么味道,其风味完全取决于这拌索饼的酱汁。没想到咬了一口下去,却惊讶地抬起头来。
这鸡蛋分明是煮蛋的外形,蛋白却带着蒸蛋似的嫩滑口感。里头的鸡蛋黄亦是潮湿、软绵,像蒙了层微甜的水雾,呲溜一下就顺着舌头滑到了内膛。
妇人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进食的速度。身侧的男人见她一副要把舌头吞下去的模样,就知道这碗索饼,定是一等一的好吃。
难怪摊子前排队的人这么多。手里就剩一碗了,这要是再折回去排队,能不能排上还真难说。
他低头看了眼身旁站着的小娃娃,高举陶碗,不让手臂被他抓去,另摆出一副惋惜之态:“哎,宝哥儿,爹爹忘记跟你说了。这索饼是辣的。你吃不了辣,剩下的这碗,还是给爹爹吃吧。”
宝哥儿气得鼻子都皱了,哇地一下张大嘴,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这样类似的事情,一晚上在摊子前发生了不下五桩。但今日的江知味,的确没有闲暇再如过去那样四处探看,亦或是吃瓜、喝茶了。
她这一晚忙得跟八爪鱼似的,头一回体会到收钱收到手抽筋的感觉。
因爆辣火焰索饼多添了那两勺她自制的芥子辣,一晚上挑战成功的也就寥寥数人。与微辣索饼相比,每份就多了一文的进账。
别看只小小一文,积少成多,不用数都知道,今晚的营收指定奔着一贯五去了。
江知味好几次收着收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食客还纷纷道这摊主小娘子是个爱笑之人,没人想到,她笑在挣得盆满钵满,笑她那个在钱山上打滚的美梦,好像有望实现了呢。
她喜滋滋地把盛索饼的空桶收了,正打算叫两小只回家睡去,就见到了昨夜里见过的那个疯驴郎君。
倒不是她爱给人起绰号,只是这人的出场方式太特殊了。关键长得还挺特别,这种又帅又丧的特殊气质,很容易让人记忆深刻、过目不忘。
今日他没骑驴子,是和那位矮他两个头的肉脸书僮步行来的。还是如昨日那般,打发了书僮排队,自个儿仙气飘飘、衣不染尘地站在人群外,一脸深沉地朝江知味这头看来。
江知味被看得怵头,权当没认出他,摆出一副标准笑脸,笑眯眯地将目光转向书僮:“客人想吃点什么?”
把她身前的三样东西都指了一遍,连池掏出个钱袋来:“小娘子,三样各来两份。都是一份要辣,一份不要。”
江知味飞快地帮他把吃食盛好,又往那疯驴郎君身上一瞟:“六个碗你怕是拿不过来吧?要不然喊你家郎君进来帮忙?”
“不用。”连池伸出右臂,将六个碗稳稳当当地搁在上头,“我从前在食店里做传菜,最多的那会儿,要在胳膊上摞二十个碗嘞。只六个而已,不算什么。”
后半截话出口,才让江知味收起一脸惊恐。
她目送书僮向人群外走。目之所及,没见着疯驴郎君的人影。再一看,那郎君还在原处站着,只是身量莫名矮下去了一截。
仔细一瞅,江暖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脚边。他正半蹲下身,与江暖这小毛头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