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宫深处,禁地“净心莲台”。
此处不同外界的繁花似锦,唯有一池静水,数茎青莲,以及一方光洁如玉的白石平台。
水汽氤氲,带着洗练神魂的微凉气息,是百花宫弟子静思己过、磨砺道心的所在。
叶轻舞独坐于莲台中央,周身粉色灵光流转不定,时而璀璨如霞,时而黯淡如烬。
她双目微阖,长睫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心微蹙,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顺着姣好的面部线条滑落,滴在粉色的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她在疗伤,更在“表演”疗伤。
那道由她自己亲手施为、震荡丹田本源造成的伤势,此刻正被她以精妙绝伦的百花秘法小心翼翼地维系着。
既不能让其真正恶化,损及道基,又必须让其看起来足够严重、足够逼真,足以骗过宫中长老乃至宫主花千凝的探查。
灵力在经脉中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逆行、冲撞,模拟着重创后的紊乱与虚浮。
剧痛如同细密的针,不断刺穿着她的神经,但她神情依旧宁静,唯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偶尔泄露出的一丝压抑闷哼,显露出她正承受着何等煎熬。
许久,她周身的灵光才渐渐趋于一种“勉强稳定”的虚弱状态。
她缓缓睁开眼,秋水般的眸子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与黯淡,仿佛重伤未愈,元气大伤。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这口气息也带着几分虚浮无力。疗伤已毕,戏,也做足了八成。
并未急着离去。
叶轻舞缓缓起身,走到莲池边,俯身掬起一捧清冷的池水,轻轻拍在脸上。
冰凉的触感短暂驱散了强行运功带来的燥热,水珠沿着她细腻的肌肤滚落,更衬得她脸色苍白,我见犹怜。
她就那样静静立于水边,望着池中倒影。
水中女子,眉目如画,清丽出尘,本是南冥域最耀眼的天之骄女之一,此刻却眉宇含愁,眼底深处藏着一抹难以化开的怅惘与……迷茫。
宗门铁律,净罪仪式,本当冰冷无情。
她自幼受百花宫教养,道心澄澈,向来以维护宫规、光大宗门为己任。
清璇师姐那般冷硬决绝,才是常态。
可为何……当蝶梦小师妹跪在葬花渊前,眼中只剩下死寂与绝望时,当那陌生男子不顾一切、如同疯魔般闯入救人之时,她那颗本该古井无波的道心,竟会产生一丝……动摇?
那男子眼中的决绝与怒火,不是为了利益,不是为了私欲,仅仅是为了护住怀中那个人。
那种纯粹而炽烈的力量,竟让她感到一丝陌生的……震撼。
而蓝若夕的突然插手,合欢宗与百花宫多年微妙的对立……这一切,更是让原本清晰无比的“对错”,变得模糊起来。
她放走了他们。
只是,这选择,终究是违背了宫规,欺骗了师尊。
“师姐。”一个恭敬的声音自莲台入口传来,打断了叶轻舞的思绪。
一名身着浅粉衣裙的核心弟子垂首立于禁制之外,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盘,其上放着一只白玉丹瓶和一盏灵气盎然的花露。
“宫主命我送来‘百花凝元丹’与‘三百年份的月灵花露’,助师姐疗伤固本。宫主说,让师姐安心静养,宫务暂不必操心,追缉之事,自有清璇师姐和长老负责。”
叶轻舞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瞬间便掩饰下去,恢复了那副重伤虚弱却依旧温婉的模样。
她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有劳师妹。替我回禀宫主,轻舞惭愧,未能擒下凶徒,反累师尊挂心。待伤势稍愈,定当竭力为宗门分忧。”
待那名弟子离去,叶轻舞目光落在玉盘上的丹药与花露上。
百花凝元丹乃是宫中疗伤圣药,月灵花露更是珍贵,能滋养道基。
师尊……终究是信了她,且关爱有加。
这份关爱,此刻却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心底那丝愧疚更深了几分。
她收起丹药花露,并未立刻服用。只是信步走出净心莲台,并未返回自己的居所,而是绕过几条静谧的回廊,来到一处偏僻的宫苑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