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时候江渡在家,看到他很惊讶,“你还没去蓉城啊?”
“没去。”周衡笑了笑说,“我来找秋儿,他在楼上还是楼下?”
“院子里呢。”江渡指了指身后摇椅上盖着毛毯的那团玩意儿,“你去看看他。”
“行。”
他们说话也没压低声音,江知秋却像是没听到,周衡在他面前蹲下看了他好一会儿也没见他有反应。
今天太阳不错,江知秋估计晒了有段时间,脸上的那两颗小痣颜色看起来没那么暗淡,脸色看起来比前两天在医院的时候要健康一些,但还是有点苍白。
周衡小心将手放在他心口,半晌才轻声叫他,“秋秋?”
叫了好几声,江知秋像才听到有人叫他睁开眼,迎着日光瞳色清浅,漂亮的眼睛里映着周衡淡淡的倒影,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睛没有聚焦,眼底没有丝毫波动。
周衡突然有种江知秋没有完全重生,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躯壳浮萍般随波逐流的感觉。
比前世他跳楼前的状态还要差。
周衡起身打开院墙边的水龙头,冲了好几分钟冷水才关掉,擦干手重新蹲到江知秋面前,手轻轻贴到他脸上。
江知秋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他手上的寒气,迟钝地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眼睛终于聚焦落到他脸上,往后缩了缩脖子。
“冷吗?”周衡笑着问,没追上去弄他。
江知秋慢慢点头,“……嗯。”
江渡听到儿子的声音转头看了眼,心里松了口气,把院子留给他们上楼去了。
“我不去蓉城七中了。”周衡放轻声音,“我留下来和你一起上学。行不?”
周衡在学习上的确有点天赋,上辈子高考成绩排名在全省前一百,记忆力也还行,蓉城七中的教学模式和学习资料他上辈子都接触过,他跟林蕙兰回家后就立马衡量了利弊,跟父母说了放弃转去七中。
江知秋没重生他都不放心再离开一次,更别提江知秋也跟着重生了,状态还不对劲。
林蕙兰和周父无法理解,周衡也没办法跟他们解释,折腾几天后双方各退一步,周衡如果保证这个学期期末能考680分以上就不用转去蓉城七中。
江知秋静静听着,不说话。
周衡继续说,“那天我把你从水里捞出来,你说的走马灯是什么意思?”
这两天他一直在想这件事。
江知秋手冷,周衡捧着他的手搓了搓,好半天才搓热,哄他说话,“嗯?说话。秋儿,告诉哥。哥想知道。”
“这个。”江知秋终于开口,“这个就是。”
周衡追问,“什么意思?”
“现在就是。”江知秋缓缓眨了下眼睛,在坠落的眩晕中轻声说,“你就是。”
“真的好长。”
“我看了好久还没看完,好累。”
“我不想看了,我想睡觉。”
周衡心微微一沉,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总能感觉到江知秋身上有一股强烈的游离感。
江知秋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已经重生,而是误以为他现在正在临死前的走马灯里,所有人都是他看到的幻觉,所以他从来没有表情变化,就算他没有像前世那样离开也只是静静看着,因为他觉得这是假的。
等他看完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的走马灯,他就可以死了。
周衡呼吸微微颤抖起来,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
但他没有立即反驳江知秋,而是抱他起身坐到墙边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清澈冰冷的水哗哗涌出,他牵起江知秋的手放在流动的水流下,冷水瞬间将他和江知秋的手一起冻得通红,“冷吗?”
感官迟钝地将手指的感觉传到神经末梢,江知秋被他捉着手,想缩却缩不了,“冷。”
周衡将水调到最大,水流用力砸在手上,江知秋想了想又说,“有点疼。”
周衡循循善诱,“在走马灯里可以感受到这些吗?”
江知秋有些怔愣,像是在思考,半晌摇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