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辞微微挑眉,细长的睫毛若受惊的蝶翼轻轻颤动,没有立刻回应。
小翠一直候在裴明辞身旁,见此,双手递上一只精美的白玉杯。
裴明辞接过杯子,才手轻抬,示意斟酒,淡声道:“少许即可。”
姚濯平依言倾斜酒壶。
那酒液若一道,金色的细线,汩汩流入白玉杯中。
不多时,竟将这一杯都倒满了,酒液微微荡漾,散发出醇厚的香气。
裴明辞微微仰头,轻抿一口。
酒水入喉,辛辣之感瞬间在舌尖散开。
烈酒的劲道是真大,不多时,便让她冷白的面庞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恰似万物萧瑟的寒冬腊月一枝春日桃花竟傲然破雪而出,灼灼盛开。
极为罕见的。
姚濯平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只觉此刻裴明辞模样新奇无比,
见裴明辞只尝了一口,哪肯罢休,他起哄:“裴小姐,全喝了,全喝了,这才够痛快!”
叶隼恪在旁瞧见,不禁皱了皱眉,劝道:“这东周的酒太烈了,喝一点点就行。”
可姚濯平似被酒劲冲昏了头脑,仍不依不饶地继续起哄。
裴明辞神色淡淡,睨他一眼,极为慵懒又极具压迫感。
那被烈酒润泽过的薄唇间,轻轻逸出两字:“聒噪。”
姚濯平身形一顿。
记忆裹挟着硝烟撞进胸腔。
彼时,两军会晤,一众魁梧将领分坐两侧,裴明辞站于沙盘前,抬手间,那木杆所指,皆是战局要害,山谷密林藏精锐,伺敌军乱,即刻挥师破阵,粮草辎重依路线有序调配,保军需无忧。
她总是面容淡然,眼神沉静如水,哪怕帐外战局风云变幻,恰似乾坤倒转、天地崩颓,都无法搅乱她分毫心绪。
值存亡一线之时,只要忆及有她在,将士们心间便如有了主心骨,惶然尽散,纵危机四伏,也有了冲锋陷阵、拼死一搏的勇气,只因深知,有她坐镇指挥,调度有方,万事皆可安心托付。
这般智谋卓绝的女子,军中无论何人见了,都会身不由己地目光紧紧追随,心甘情愿地听从差遣。
于他们这些驰骋沙场、浴血奋战的赳赳武夫而言,有如此镇定自若、掌控全局的上位者稳坐中军帐,那可是比千军万马还要坚实可靠的依仗。
想必叶隼恪应也是瞧见这般风采的裴明辞,才动了心思。哪怕知晓会背负背叛骂名,哪怕会遭旧主责骂,也毅然决然,一心只想投靠裴明辞麾下。
不光叶隼恪,他手下诸多军士,日常谈及裴明辞,言辞间皆是满满的敬佩之意,还有那按捺不住、渴望追随的热忱。
在营帐之中,习惯了她的冷静。然而此刻,那向来沉静如水的面容之上,竟悄然泛起一丝别样的涟漪,双眸开合间,眼神透着丝丝慵懒,再不是往昔那种万物不入心的漠然,若紧绷的弦悄然松了几分,多了些随性自在的韵致。
见此一幕,谁人见了能不心旌摇曳,乃至满心倾慕,神驰魂荡。又有谁不窃喜,自觉特殊、独得殊荣。
姚濯平只觉心口仿若遭一记重锤,心脏骤然收紧。
一阵从未有过的感觉传遍全身,那冲击直捣天灵,令他瞬间恍惚。
他再次笑嘻嘻地又给裴明辞满上酒,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发觉的柔和“喝点儿酒,暖身子,为你好。”
醉意朦胧的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讨好,几分亲昵。
叶隼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与姚濯平熟识。
平日里姚濯平也是个洒脱随性之人,可姚濯平论家世到底是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
除了长辈还没人敢驳他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