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你不知道?”陆佑丰随口应道,“柳大人年事已高,辞官去灵州养老,下月十五就启程了。灵州那地界山清水秀,最宜入山避世隐居。那儿的隐士,不是文人墨客,就是退隐朝堂的官儿,甚至还有些江湖侠客和隐姓埋名的杀手。”
说到这里,陆佑丰笑起来:“隐居隐的还挺热闹。”
谢庭钰猝然醒悟。
谢府,留芳亭。
正是海棠花开的时节,留芳亭就伫立在花幽林深中。
前头刚下过一阵雨,青苔地上落满胭脂色的花瓣。
空气里都是一股被雨水润泽过后的清香。
棠惊雨靠在亭柱上,坐看亭外的雨后海棠。
她褪去鞋袜,双腿舒适地霸占整条连椅,一手拎着一壶青梅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忽然手里的酒壶被夺走,抬头一看,与眉眼含笑的谢庭钰视线相撞。
“小骗子。”谢庭钰伸手拧她的脸。
“原来你平日断案,都是靠冤枉人?”
“我可没冤枉你。”他留恋地看了两眼她搭在椅面上的一双赤足,拍拍她的大腿,“让让。不然坐你腿上。”
她立刻缩起双腿,抱膝靠着亭柱,看着谢庭钰挨着自己的双脚坐下。
因为怕他坐到自己的脚趾,她的双脚连忙往后挪了一指节的位置。
他垂眸看着,黑褐色的椅面与乳白色的双脚形成强烈的色彩冲击。
她被他瞧得蓦然紧张起来,心怦怦乱跳,稍显慌乱地用双手遮住裙摆下方的双脚。
他缓缓抬眸看她。“藏什么。我又不是没摸过亲过咬过。”
“……禽兽。”
他笑着挪开眼,仰头喝完酒壶里最后一点青梅酒,将酒壶搁到一旁,继续方才的话题:“你一直想去灵州,为什么?”
“嫁人生子过平凡幸福的日子咯。”棠惊雨边说便调整坐姿。
“还说不是骗子。”他看向她,“明明是想去避世隐居。”
她顿然愣住,惊愕地望着他。
“如此说来,我与你会有如今的境况,都赖你当初欺瞒于我。”
“……若当初我说了真话,你就会放我走吗?”
“……”
这话把他问住了。仔细一想,要是她说了真话,他恐怕更不会放过她。
望山跑死马。她要真去进山隐居,那与他真是碧落黄泉再不相见。
见他半晌不回声,她翻了一个白眼:“狗官。”
他装听不见,另起话题:“当时为什么要跟我说那样的话?”
“没为什么啊。”她抱腿坐正,双脚踩住椅沿,面朝亭中央的石桌石凳。
石桌中央有一个特别的组合花器——一只乌黑色的素胚圆盘,圆盘装满水,水中置着一个充满使用痕迹且稍显破旧的长筒竹篓。
竹篓里插放着鲜妍怒放的海棠花枝。
古朴与新鲜,乌沉与靓丽。
胭脂色的花瓣落满石桌。
幽幽几片掉在圆盘上浮动。
仿佛一刹那的永恒就此留驻。
“我想知道缘由。”谢庭钰的目光从花器挪到棠惊雨身上,“不管是什么样的荒唐理由,我都要知道。”
棠惊雨的下巴搭着膝盖,盯着落到青石砖上几片花瓣。
半晌,她才开口,语调很轻:“当时……觉得你会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