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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自飘零水自流(第1页)

4幻灭

玉牡丹被带上了大堂,敛眉低首、默语无声。

“玉牡丹,抬起头来回话,本王问你,那死者王福昌可是受你唆使,服用春药而亡?”司马伦一个堂堂钦命的王爷,当朝的皇叔,居然非要屈尊而就,亲自过问这桩案子。

“回大人,民女并未唆使他,乃是他自己所为,与民女无干,民女冤枉!”玉牡丹微微地抬头,语音虽不高,但内中却依然透溢着与己毫无瓜葛的、必然的坚定。

玉牡丹微抬眉又忙收回的一瞬间,司马伦凝眉怒目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她几眼,心下不禁暗自疑惑起来,觉得堂下的玉牡丹好生面熟,犹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司马伦耷拉着一张大饼子脸,默然沉吟、回忆了有一会儿,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姨母发丧期间,自己去到沛王府奔丧,曾亲眼见到过姨母的外孙女,自己的表姐长乐亭主曹璺与嵇康所生的的女儿嵇墨菡,那嵇墨菡生得简直是世间难觅的绝色。难不成这堂下的玉牡丹会是自己亲姨母的外孙女吗?若果真如此,那么此案就要另当别论了……可是司马伦又转念一想,绝不可能,再细细多打量打量,方又看出眼前的玉牡丹虽与那墨菡颇为相像,但无论从哪个角度对比起来,玉牡丹都绝对比不上墨菡貌美,应该能肯定不会是墨菡。思想到此,他便心下笃定,一拍惊堂木,接着问道:“玉牡丹,本王问你,你原来姓甚名谁,祖居哪里,祖上何人,你要如实道来。”

“回大人,玉牡丹六七岁时,就因家遭大难,被卖入娼门,早已不记得家是哪里,姓氏为谁。”玉牡丹的回话,令司马伦更加肯定了她不会是自己姨母的外孙女,因为自己四年多以前见到墨菡之时,墨菡就已是十四五岁的花季少女,怎么可能是这早在六七岁时就被卖入青楼的玉牡丹呢?

“你说自己不曾唆使那王福昌,可那死者的家人却一口咬定是你所为,当事者只有你和那死者两人,死者已死,这便不能全由得你胡说,来呀,笞刑伺候,看她招也不招!”司马伦见缝插针、追根溯源,显然是要朝着迫使玉牡丹认罪伏法的方向发飚了。

笞刑是魏晋时一种以竹、木板责打犯人背部的轻刑,针对轻微犯罪而设,或作为减刑后的刑罚,司马伦给年仅十九岁的柔弱女子玉牡丹用此刑罚,自认为还算是“手下留情”了呢。

“王爷,有罪者罚,无罪者怎可烂施行杖,岂不是要屈打成招?”旁边的一县之守夏侯湛,即刻就站起身来阻挡行刑,衙役们见自己家的县守大人当堂拦阻,言辞激烈,便迟疑着不肯对玉牡丹施以刑罚。

“看来外面传闻说,你要纳妓女为妾果真不假,夏侯湛,你好大胆,居然敢阻挡本王审案动刑!”夏侯湛此举惹得那司马伦一下子就怒不可遏、忍无可忍了。

“王爷,外间传闻什么我管不了,清者自清,但王爷若要对无罪之人滥用刑罚,在我的许昌县衙,绝对不行!”夏侯湛话语卓卓、气势铮铮,依然执着地坚持着他自己的原则。

“夏侯湛,你信不信,本王可即刻就撤了你的官位,把你削职为民。”司马伦的声音似炸雷在堂,端的是更加得穷凶极恶了。

“信,但就算是王爷要把我夏侯湛打入大牢,在我入狱之前,我还是要行使我的县守权力,不允许任何人在我的大堂之上强逼无罪之人就范。”夏侯湛依旧倔强地和堂上的司马伦,不可一世的琅琊王千岁,他的大舅哥针锋相对、据理力争。

“好哇,夏侯湛,本王早就知道你小子有种,欺负我的皇妹不说,还想要在本王的面前撒野、发威,来呀,把夏侯湛的官帽给我摘了,官服给我扒了,把他押入大牢,免得他在这里搅乱、混淆视听。玉牡丹,给我重责二十大板,看她招还是不招!”司马伦暴怒着“啪”的一声,便把那打人、用刑的竹签扔到了堂下的地上,一双充血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胆敢藐视他王爷权威的“不识好歹、不知死活”的夏侯湛。

玉牡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般、胆破心惊地伏跪在地上,听凭着命运的发落。三班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没有一个敢对玉牡丹施以刑杖,又更没有任何一个敢来摘取夏侯湛的官帽,脱他的官服。一个个早就骇吓得呆傻在了原地,犹豫再三,却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该何去何从。

“还不速速动手,难道尔等想要反了不成?”司马伦的怒吼声,有似大江涨潮时节的涛浪般汹涌咆哮,威威喝响在许昌县衙的大堂之上。

“我看哪个敢动!来呀,把玉牡丹先且押回去,再行发落,……”夏侯湛的情绪,此刻,显然也已经激愤到了极点,只见他剑眉倒竖,星眼圆翻,对堂堂的琅琊王司马伦早已视若无睹,丝毫也不再顾及司马伦的情面,断然大声地发布着他的命令,继续行使着他县守大人的职权。

衙役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既不敢不听自己县守大人的话,又不敢得罪琅琊王司马伦,所以尴尬到最后,还是胆大又贴心的富安坚决执行夏侯湛的命令,带领两名衙役把玉牡丹送回了“关押”她的那间房屋。

“好哇,夏侯湛,本王今日若是不惩办于你,我就枉姓司马,枉为琅琊王,来呀,把胆大包天的夏侯湛给我去了官服、官帽,打入大牢!”这次,司马伦的命令可是冲着他自己手下的那几名随从发出的,那几人齐齐地答应一声领命后,不容分说就走上前来,想要拉扯夏侯湛,一向倔强又傲娇且武艺超群的夏侯湛血气方刚、年富力强,哪里肯会就范,只三拳两脚便把司马伦的那几名随从打翻在地,疼得他们捂着痛处,只顾一个劲儿地哭爹叫娘。

“好,夏侯湛,算你小子有种,胆敢犯上作乱,看我不奏明当今圣上,定判你个谋逆造反之罪!”司马伦说完,一甩袍袖,带着那几名随从就要恨恨地离去。可就在此时,他的妹妹司马文萱从采玉口中听闻到前衙所发生的一切之后,居然拖着病怏怏无力的身体,在两个贴身婢女的搀扶下,慢慢地走进了县衙的大堂,“王兄,请你看在皇妹我的面上,就饶过孝若这一次吧!”

“皇妹,你怎么来了?你的身子那么弱,不在屋内好好歇着,反跑到这里来,要替这个对你一点儿情分都不讲的人求情,他都要纳妓女为妾了,哪里还曾把你放在眼里?”司马伦见状赶紧走过来,伸双手扶住了他自己的妹妹。

“王兄,不管怎样,这都是我和他的家事,你可千万不能到金銮殿上去闹哇,否则,皇妹我就算身子再虚弱,也要赶到洛阳,面见当今圣上,为孝若求情。”司马文萱说话的语气显得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可却还是在一心一意的为着夏侯湛好。

“皇妹,王兄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司马伦显然是有些不忍了,不忍再惹他病中的妹妹着急上火,他那张刚刚还粗暴万分的面上,顷刻间就阴转多云、多云见晴了。

“皇妹知道,但我和孝若之间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来解决,求王兄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好吧,那皇妹你以后就自求多福,好好保重吧,王兄我可是真不放心你呀!不过皇妹,如果我查出那玉牡丹,果真就是当年父王诛杀的那魏将牛金的后人,我定不会轻放过她!”

“王兄,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多为我们司马家积些阴德吧,玉牡丹她一个弱小的女子,在这世上无亲无故的已经很可怜,就看在皇妹我的薄面上,王兄还是不要再追究此事了吧。”司马文萱在发自肺腑地说完这几句话后,只觉一阵阵心也慌、头也晕,眼前似有金星乱冒,疲累、倦怠得很。

“皇妹,若是冲你,我还可能会饶过那玉牡丹,可是若冲了他夏侯湛,我却非要置那玉牡丹于死地不可!皇妹,你千万好生养病、保重身子,王兄我就先告辞了。”司马伦话语落地之际,又忍不住气呼呼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了旁边的夏侯湛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自行离去。

司马伦人虽离开了,可是他却严令孙秀,一定要把玉牡丹的出身查出个子丑寅卯,弄出个水落石出,绝不能纵容了夏侯湛,更不能折损了他司马氏皇家的威严,把个危险万分的仇家后人,留在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司马文萱的府上身边。

孙秀领命后,便开始四处调查此事。

原本,事情并没有这么复杂,这桩案子也不会总是这么纠缠不清,只因其中夹杂了个坏事的孙秀,那愚蠢至极又暴躁至极的司马伦,是因为偏听了孙秀的一面之词,受了孙秀的蛊惑,才致小题大做,闹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玉牡丹这桩案子的死者王福昌,本是许昌境内首屈一指的大户,腰缠万贯、富得流油,许昌地界大半的酒肆、绸缎庄,都是王福昌所拥有的,而且就连京都洛阳也有他四五家豪华的酒肆在经营着、运转着,真可谓是日进斗金、富甲一方。孙秀因为贪爱上死者王福昌的万贯家私,于数月之前,经媒人介绍,刚刚纳了王福昌的二女儿为小妾,故而,王福昌蹊跷冤死之事,孙秀作为其女婿,焉有袖手旁观之礼?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那孙秀生性就是个寡廉鲜耻、人面兽心的家伙,为了把事情闹大,他竟然敢无中生有、信口雌黄、刻意地添油加醋,禀报给司马伦,言说夏侯湛极力偏袒娼妓玉牡丹,造谣说夏侯湛有意欲纳玉牡丹为妾,还说他也曾有所听闻,那京城倚芳院的头牌名妓玉牡丹,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司马懿斩杀的曹魏大将牛金的后人。于是,愚笨、偏执又暴虐的琅琊王司马伦,在听信了孙秀的怂恿后,便火着性子来到了许昌,要亲自督办这桩案子。

牛金何人?司马懿斩杀牛金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全是因了当时流传的一句谶语“牛继马后”,谓以牛姓代司马氏继承帝位。

司马懿早在当政之时就有代魏之心,当时有一本流传很广的谶书叫《玄石图》,上面记有“牛继马后”的预言。司马懿看到此书后,心内颇为疑惑,弄不懂这四字预言到底是何意义,便赶忙请来星象家管辂占卜子孙运势,岂料管辂占卜的结果竟与那《玄石图》所载不差毫厘,可是司马懿还是没有完全弄明白这“牛继马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后来他位居丞相之职,权倾天下,他手下有个叫牛金的将领,为他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绩伟功丰,司马懿才忽有所触,想起“牛继马后”的预言,心里十分忌讳,怕牛金将来势力日增会对自己的子孙不利,就定下计谋,派人请牛金赴宴,酒中下毒,那牛金素日为人心怀坦荡,没有提防之心,故而开怀豪饮、饮之即毙,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送了性命。司马师因不解其父用意,忙问司马懿:“牛金对父亲忠心耿耿,奈何杀之?”司马懿于是训道:“谶书有预言,马后有牛,不毒死牛金,子孙将有后患啊!”

牛金死后,司马懿为了防止牛金家人寻机报仇,更为了防止牛金后人中有卓越、显达之人立足于朝堂之上权贵日鼎,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因而便把牛金家的嫡系子孙男丁基本斩杀殆尽,女眷则无论年纪大小,皆卖身为奴,或送入娼门。

夏侯湛的性格是别人越拗着他,他就会越犟,自那日与自己的大舅哥、琅琊王司马伦吵了个两败俱伤、不欢而散之后,夏侯湛这几日以来的心情一直都是异常的烦闷、焦躁,还掺杂着阵阵难抑的一种莫名的忧慌,只觉气堵咽喉,怒不可言。

司马伦与夏侯湛在大堂之上冷面对垒了足有半日之久,终究也没能得逞,没能占到上封,不知道日后他还会想出怎样的花样来报复夏侯湛。倒是司马文萱带病前来规劝她的哥哥司马伦,替自己的夫君夏侯湛讲情,令夏侯湛彼时彼地、确确实实、淋漓尽致地感受到了司马文萱对于他的一片绝爱真情。而司马文萱与其兄长司马伦的对话,也让夏侯湛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司马文萱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子,很良善、很懂得惜弱怜贫。所以,自那以后,夏侯湛对司马文萱的态度上也多少有了些许的转变,每日最少也会到她的房中一次,去探视一下她的病情,看看她可否好转些。

可是玉牡丹的案子却让身为一县之守的夏侯湛进退失据、势成骑虎。虽然他能非常地肯定,玉牡丹与那王福昌的死绝对没有半点关联,但他却没有权力即刻就释放了玉牡丹、还她自由。司马伦身为堂堂的当朝皇叔、贵胄亲王却非要节外生枝、刻意地插手此案,那么这桩案子恐怕就将一拖再拖,很难有个了断了。这幕后的推手到底是谁,眼下夏侯湛还没有搞清楚,但他也明明白白地看出,定是有人为了给那死者王福昌“偿命、出气”,所以才搬出了司马伦,甚至还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要给玉牡丹扣上一个牛金后人的帽子,给自己造出一个要纳妓女为妾的诬名,真是卑劣、无耻,可恨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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