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悉,我自小随师父来山上时,她就已经在这儿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多大年纪,只因她是师父的朋友,所以背地里,我和孟师兄都称呼她为姑姑。”
“哦,是这样啊,……”
金若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地蹲在院中的灶台前烧火做饭,柳一然来了之后,她既不转头看他也不跟他搭话,只顾把头低得深深的,默默地听着柳一然和墨菡彼此间的对话,柳一然告辞回去时,特意转回头来看了看金若,嘴上虽然也没有和金若说些什么,但他的面上却一直都带着憨憨的、羞涩的微笑。
“金若,一然师兄他走了,你可以把头抬起来了。”目送着柳一然走出院门之后,墨菡便悄声来到金若的近前,用手轻拍了一下金若的肩头,故意逗着她说道。
“哎呀,小姐,不许你笑我,饭马上就好了,小姐,要不然,我把一然师兄刚送来的鸭蛋给你煮两个吧,小姐每天这么辛苦地练功,人都瘦了好多了。”金若羞红着双颊,转头笑着白了墨菡一眼,但还是没有忘记时时刻刻地心疼着她的小姐。
“那好吧,金若,不过你要煮四个才好,因为你也要吃两个补补身子,看你每天为我操心受累,变得比我还要瘦呢。”
“好的,那金若听小姐的,煮四个就煮四个。”
“小姐,后半晌时,你既然不用去道长那里习练枪法了,就歇息歇息吧,要不然,你和金若一起,去这山中走走玩玩儿吧,一来陪金若散散心、解解闷儿,二来金若也想陪着小姐去散散心情。”午饭做好以后,金若一边把热腾腾的饭菜往院中的石桌上端,一边笑着提议墨菡说道。
“金若,我本来打算,师父不教我新的招式时,就再去接着练习学过的枪法的,既然你想去散心,那姐姐就陪着你吧。”墨菡随手边和金若一起往石桌上摆置碗筷,边笑着答应着金若。
午后的华山之中,到处一片浓翠盎然,仙气袅袅又韵味悠悠。阳光透过高大的林木一直垂照到地面,流光虚幻,缥缈溢彩。山间的浓雾徐徐不断地向上滚涌着,云蒸霞蔚,瑰丽壮观……
墨菡和金若一起沿着山中的小路,信步向着山下走,山道两边,五彩缤纷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花儿争相开放着,飘溢着阵阵纯美自然的清香。林中树上,叽喳鸣叫、忽飞忽落的鸟儿任意吵闹着、也享受着,这一派异常娴静、温雅的夏日时光。
“小姐,这华山真的很美呀!唉,只不过就是有点儿太冷落了。”金若一边走,一边还不停地诉说着她自己心中对于华山,对于华山中生活的感触和无奈。
“金若,难道你没有觉出,这里的一切才是世间最最清明的吗?这里没有纷争、没有屠杀,……”墨菡眼望着四周一派超然绝俗的美好景致,不无感慨地说道。
“小姐,可这里也没有人世上本该有的人和事啊,这里让人感觉好像什么都是空的。”
“金若,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其实到了最终,真的什么都会变成空的。我师父也许就是因为看破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把自己全身的武艺,满腹的才华,只用来修身养性,根本就不去参与世事的纷争。”
“但是小姐,难道你不觉得,人这一辈子若只像凌云道长那样活着,真的是很枯燥、无趣的吗?难道小姐当真就想永远待在这华山之中吗?小姐就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想过和夏侯公子一起白头到老吗?夏侯公子对小姐好的简直不能再好了。”金若话到此处,不知不觉中便慢慢地停住了脚步。
“金若,世事不能随人愿,我又能如何呢?司马文萱也是个很好的女子,他们一定会很幸福吧。”墨菡转过头去,美丽无比的芙蓉面上,立时就无限漠然地掠过了一阵难以言表的惆怅。
“小姐,金若好替小姐叫屈,夏侯公子明明喜欢的是小姐你呀,可他的父母……唉,说来也是啊,人家可是司马家的公主呢,哪个敢惹呀?谁又惹得起呀!”
“金若,别说了好吗?我这辈子,命就是这样的!”语淡淡,情真真,怅惘的话语卷着无奈的倔强,墨菡的表情极尽坚强,有泪,她只能往肚里咽,有情,她只能往心底埋。
“小姐,你别怪金若说话直,既然小姐什么都可以舍弃,认为人这一辈子临了临了,其实都是两手空空而来,又两手空空而去的,可为何小姐却非要忘不了那复仇之事呢?金若心里总是系着个疙瘩,就是不想终有那么一天,小姐下山去报仇……金若想让小姐永远都陪着金若!”见到小姐墨菡眼眶微红,但终不蓄泪,金若更不觉一阵阵伤心,一阵阵迷茫,因为她深知小姐墨菡的心里有多苦,深知她们姐妹的将来有多“穷”。
“金若,在我看来,这世上也许什么都可以是空的,唯有父母和亲情却是排除在外的,因为那是与生俱来的。金若,一然师兄他是个值得你托付终身之人,他如今才只是个居士,是可以还俗的,你以后若能有了一然师兄的照顾和陪伴,姐姐也就能对你放下心了。”
“小姐,金若说过了,金若此生只愿陪着小姐,只想小姐能有个自己的家,……”金若抬头,眼望着林木间散落下来的那斑斑点点柔暖又明媚的日光,话语坚定得有如磐石。
“金若,我知道也懂得你的心意,你是想让我在这个世上好好地活着,放心吧,金若,我不会轻易就死的。我会好好地保护好自己,陪着你这个好妹妹的。”姐妹情深似海如江,墨菡话尽于此,禁不住心中一阵苦浪翻涌,心痛已极,她伸出手去,默默地牵紧了金若的手。
“小姐,你说话一定要算话!”
“肯定的,金若,你就放宽心吧!”
“那好吧,小姐,金若就不再提这些了,提起来,除了伤心还是伤心。小姐,咱说点儿别的吧?就方才,一然师兄来时,说到的那个郤正,凌云道长的朋友,小姐认识吗?”金若的话题一直都是转的很快的,心情也会随之平复的很快,她的高兴也好,难过也罢,好像都是因了小姐墨菡,只要看着小姐无事,她的心里也就没什么事了。
“不认识,一然师兄说他是蜀国人。师父有很多蜀国的故交,但我并不熟悉他们。”
“哦,小姐,金若记起来,前些时候,有一次我去山坡上挖野菜,看到过一个模样很怪的老头,骑着小毛驴进山来访凌云道长,我初看到他时,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渔翁,因为他粗布葛衫的外面,还披着一件及腰的蓑衣,青天白日的又没有下雨,不知他披那蓑衣是为了什么,反正就让人感觉怪怪的,小姐你是没见到那怪老头,跟咱院里那个黑纱照面的姑姑,可是有个比照呢。”
“是吗?金若,师父的朋友里,贤人隐士也很多,以前我父亲的那些友人里,怪人就多的很,但父亲说,他们其实并不怪,他们只是因为不喜欢如今的世道,故做无为、无谓而已。”
“小姐,啥是无为、无谓呀?金若弄不懂,一然师兄好像也这么说过,他说那老头叫孙登,是咱魏国人,说他说过的很多话,断过的很多事,最后都成了真,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呢,就跟半个神仙差不多。”
“孙登?我记得小时候,好像也听父亲提到过这个名字,但印象并不深。”墨菡淡淡地皱了一下娥眉。
“小姐,你看,那儿有两个小孩子,哎,这两个小孩儿是从哪里来的呀?”就在墨菡还在沉思孙登为谁之时,金若的话题很快的就又跑走了,那是因为,她看到在距离凌云道长所居茅舍不远处、山路边上的一个草亭里,居然有一男一女两个看起来约莫八九岁样子的小孩儿,正在那里调皮地跑来跑去地嬉闹、玩耍。这两个小孩儿的蓦然出现,把个金若高兴得就像突然间发现了什么天外飞仙似的,急忙拉着小姐墨菡的手,快跑几步来到了那两个小孩儿的近前。
“小弟弟,小妹妹,你们是怎么到这山中来的呀?你们叫什么名字呀?”金若和墨菡笑眯眯地看着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弯腰低头逗着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