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荞怔了怔,低声道:“谢谢。”
靳杨抬眸看她,不疾不徐:“待会儿会冷,喝点热的。”
只是他似乎停顿了一下,很快便付了钱。
她心下忽然起了一点疑惑。
刚刚负责人把他们带到大厅,就随手一指,没留下任何交代便转身离开了。林荞心里倏地升出一点细微的不满,像被羽毛不轻不重地搔了一下,不疼,痒的清晰。可她几乎立刻把这情绪按了下去。这点不悦的情绪并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只能攻击到她自己。
江锦作为林荞最好的朋友,曾一针见血地评价过她:她这纯粹是娇生惯养出来的“领地意识”。在属于她的,拥有父母或朋友的场合里,她潜意识里就默认自己是那个被周到环绕的中心。像豌豆公主能精准感知到层层床垫下的豆子,林荞也是,她对这种若有似无的怠慢异常敏锐。
她微微蹙了眉,却知道自己绝不会向父母抱怨。林伟民夫妻俩听到后大抵会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说“出来玩开心最重要,别计较这些小事,下次不来就是了”。
他们的豁达反而衬得她那点“敏感”格外上不得台面,让她暗自懊恼。
于是她抿着唇,准备像往常一样,把这丝不合时宜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消化掉。
可今天,有人抢先一步,轻描淡写地把她心里那点没说出口的话,摊到了光下。
“这人,服务意识不行啊。”
语调里甚至带着点松散的笑意,林荞觉得他没生气,但那语气怎么说呢,更像在评判一道不合他口味的菜,比如这道番茄炒蛋做咸了。
可咸了就是咸了。
他说完,便侧过头,冲她极自然地挑了下眉。那不是询问,也不是戏谑,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确认——仿佛在邀请她为这个判断盖上认同的印章。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吧?
那点精准的不屑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太俗,显得刻薄,少一分又太空。说得客气些,这便是某种根植于优越环境中的自负,对流程、规则、人情世故都不放在眼里的洒脱。盛气凌人?趾高气昂?或许有,但他展现的方式太过于浑然天成。没办法,有些人天生就站在另一种节奏里。他理所当然地拥有最高规格的对待,并对一切不合规之处,拥有即刻点评的权利。
那句话的笃定,懒散底下藏着的控制感。
得天独厚,应有尽有。
好傲慢。
好讨厌。
。。。。。。好巧。
而他骨子里的这份倨傲,原本藏得极好。若不是他主动在她面前撕开这层礼貌的薄膜。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礼貌,语气得体,姿态从容,任谁都挑不出错来。甚至林荞的最后印象,是他还仿佛出于习惯般扬声道了句“辛苦”,也不管那人听没听见。
林荞看向他,接收了他此刻突如其来的、近乎坦诚的“共享”,也大大方方地回馈了自己疑惑的眼神。仿佛在问他,为什么要把这个微不足道、却关乎真实的把柄,随手递给她?
靳杨看她心思都写在脸上,无所谓地笑笑。
有些信任的建立,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
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再清楚不过——
他们是同一种人。
从出身到眼界,乃至这点对于“失礼”心照不宣的挑剔,都如出一辙。他不必在她面前伪装无可挑剔的宽容,因为她天生就该理解这份“理所当然”。
此刻,他们理所当然地站在同一条船上。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鞋上的卡扣被他牢牢地拉紧,确保无误后,他扶着林荞站起来,“紧吗?你走走试试。”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出了大门。
“先别动。”靳杨低头给她扣上帽子的安全绳,林荞全副武装,脸埋在围巾里,只露了一双眼睛,眼底里的雀跃要溢出来。
“你先别兴奋,站稳了啊。我问你,哪条腿是你的主力腿?”
“我想想。。。。。。”她刚想认真思考,右腿却先大脑一步,自然地踩在了雪板上。
咻——
靳杨: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林荞脚下打滑,板子猛地在脚下旋转,她劲使大了,忘记左腿还没上去。整个人像被一阵风吹走了似的,直接朝右边的雪堆里扑过去。
她整个人摔得四仰八叉,雪镜都是白茫茫一片,此刻也看不见靳杨在哪,她凭感觉朝着前面扬起个大大的礼貌的微笑。
“。。。。。。嘿嘿,没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