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挥了挥手,注意力又回到左忆身上:“你既来了,就陪本宫下盘棋吧。听说你棋艺不错?”
左忆知道,这盘棋是走不掉了。她在棋盘前坐下,看着太后落下第一子——是颗黑子,落在天元位,气势逼人。
“本宫喜欢下快棋。”太后的指尖夹着棋子,“落子无悔,像极了这宫里的事,一步错,步步错。”
左忆落下一颗白子,守住角地:“奴婢愚钝,只知道见招拆招。就像这棋,黑棋再猛,也得防着白棋的反扑。”
太后眯起眼,黑子落得更急了:“你以为,你能反扑?”
“不敢。”左忆的白子不急不缓,渐渐在黑棋的攻势中围出一片天地,“只是觉得,有些棋子看着没用,说不定是救命的。比如这颗……”她落下最后一颗白子,恰好堵住了黑棋的气,“看似不起眼,却能断了对方的路。”
太后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猛地推开棋盘,棋子撒了一地:“放肆!”
左忆立刻跪下:“奴婢失言,请太后恕罪。”
“你回去吧。”太后背过身,声音冷得像冰,“告诉李承恩,别打那些不该打的主意,否则,本宫不介意让他和容妃一样,‘病逝’在东宫。”
左忆低着头,走出坤宁宫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这场交锋,她看似落了下风,实则摸到了太后的底牌——她果然知道万华珠,而且对容妃的死因讳莫如深。
宫道上的晨雾已经散了,阳光透过朱红的宫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左忆走到拐角处,看到周县令扮成的杂役在扫地,便放慢脚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今夜亥时,坤宁宫莲池,盯着云袖。”
周县令的扫帚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扫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左忆走出坤宁宫,翻身上马。风迎面吹来,带着宫里的脂粉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让她想起陈嬷嬷说的话:“这宫里的每个人,都是带毒的花,看着美,碰了就会死。”
她摸了摸袖中的青瓷小瓶,里面的引毒丹还剩两粒。万华珠的线索终于有了眉目,可她却没感到轻松——云袖会不会是太后的圈套?今夜的莲池之约,是生机,还是死局?
回到别院时,陈嬷嬷正在翻晒药草。看到左忆,她慌忙迎上来:“姑娘,您可回来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左忆扶她坐下,将坤宁宫的事简略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和太后下棋的交锋,只提了云袖的邀约。
“云袖这孩子,当年是容妃从岭南救回来的。”陈嬷嬷叹了口气,“她娘是柳家的药奴,被活活试药试死了,是容妃给了她一条活路。按理说,她不该背叛容妃……”
“可她在太后身边三十年,人心是会变的。”左忆拿起一株晒干的艾草,正是苏伯香囊里的那种,“苏伯的死,太蹊跷了。他故意提到万华珠在柳家主母的凤钗里,又留下带蛊虫的玉佩,分明是想引我们去查柳家,好让太后和李珩趁机除掉殿下。”
陈嬷嬷的脸色白了:“那云袖……”
“我不知道。”左忆诚实地说,“但我必须去。万华珠是我唯一的希望,哪怕只有一成可能,我也得赌。”她顿了顿,看着陈嬷嬷,“嬷嬷,您知道‘万华膏’吗?太后说要给我送这个。”
陈嬷嬷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听过。但‘万华’二字,定和万华珠有关。说不定是太后的缓兵之计,想稳住你。”
左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中秋宫宴在即,太后绝不会让她在这个时候闹事,给她“万华膏”的承诺,不过是想让她安分些。
“对了,”陈嬷嬷突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拿出个小布包,“这是容妃当年用的胭脂,里面掺了点‘醒神草’的粉末,说是能提神。你带上,说不定有用。”
左忆打开布包,胭脂是淡淡的桃粉色,散发着清苦的药香,果然有醒神草的味道。她小心地收好:“多谢嬷嬷。”
傍晚时分,左忆换上一身夜行衣,将短刀和胭脂盒藏在腰间。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皇宫灯火通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着吞噬今夜的猎物。
亥时将至,左忆借着月色,悄然潜入坤宁宫。莲池边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荷叶的沙沙声。她躲在假山后,看着月光洒在池面上,碎成一片银鳞。
忽然,一个黑影从柳树后走出来,是云袖。她手里提着个食盒,走到池边的凉亭里,放下食盒,拿出三炷香,对着月亮拜了拜。
左忆屏住呼吸,看着她从食盒里拿出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母恩难报”四个字——正是陈嬷嬷字条背面的字。
云袖将木牌放进香炉,用火点燃。火光映着她的脸,竟有泪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