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她抬头看向李承恩。他道:“是镇守北疆的秦将军,他是先皇旧部,与柳家素无往来。”
李承恩接过信笺,指尖抚过“秦”字火漆:“上月秦将军递了奏折,说边境不稳,求调三万粮草——粮草由户部掌管,柳成恰是管粮草的主事。”
“粮草换庇护。”左忆瞬间理清头绪,“秦将军用边境粮草帮柳党残余转移,柳党则帮他在京城安插眼线。”她将信笺折好塞进袖中,“赵谦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后手在北疆。”
正说着,外面传来侍卫的急报:“殿下!苏墨在城外破庙被发现,自尽了!”
左忆与李承恩赶到破庙时,苏墨已倒在香案前,嘴角淌着黑血,手里还攥着半封未写完的信,墨迹淋漓:“秦将军……断魂草已送北疆……太子若查……”
“他在给秦将军报信。”左忆蹲下身,用银簪拨开他的手指,见信尾还有个“药”字,“是说断魂草已送去北疆?”
李承恩看着苏墨的尸体,忽然道:“他的指甲缝里有朱砂。”
左忆凑近一看,果然在指甲深处发现点朱砂粉末,与太医院调安神方的朱砂色泽一致:“是他杀。有人用他常配的安神方下毒,让他看起来像自尽。”她忽然想起什么,翻找苏墨的袖袋,摸出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些深紫色的粉末,“是熏制断魂草的粉末,比暖房里的更纯——这才是他们真正要用的毒。”
“北疆……”李承恩的声音沉得像冰,“秦将军要毒杀的,怕是来查粮草的钦差。”
左忆将粉末收好,指尖在破庙的香案上一抹,沾了些香灰:“苏墨死前在香案上写过字。”她用袖子擦去香灰,果然露出浅浅的刻痕,是个“三”字,“初三?明日就是初三,钦差初三启程去北疆。”
“来不及了。”李承恩立刻转身,“我去调兵,拦下钦差的队伍!”
“等等。”左忆叫住他,从药箱里拿出个瓷瓶,“这里面是甘草解毒丸,你让钦差带着。若遇毒,用温水送服。”她顿了顿,补充道,“断魂草的毒,甘草可解七分。”
李承恩接过瓷瓶,指尖触到她的,她却已转身去检查苏墨的尸体,声音从香案后传来:“我在这儿验尸,看看能不能找到秦将军眼线的线索。你速去,别耽误了时辰。”
他望着她的背影,她正用银探针仔细拨开苏墨的齿缝,神情专注,全然没留意他还站在原地。风从破庙的窗棂灌进来,卷起她披风的灰鼠毛,像株在寒风里始终挺直的艾草。
李承恩握紧瓷瓶,转身大步离去。瓷瓶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却让他想起她刚才递瓶时的眼神,清亮、冷静,再无其他。
破庙里,左忆正用镊子夹出苏墨咽喉里的残留物,放在瓷碟里,滴上米醋,瞬间泛出深紫。“是纯熏草粉,比之前的毒烈三倍。”她在苏墨的衣襟里又摸出块玉佩,上面刻着个“秦”字,边缘有处缺口,与周掌柜床板下的半枚玉佩缺口竟能对上。
“周掌柜的账册,记的是秦将军挪用粮草的事。”她将玉佩收好,“柳成杀他,不只为柳党,更是为秦将军灭口。”
夕阳透过破庙的窟窿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左忆将验尸记录写在纸上,字迹依旧利落,分点列着苏墨的死因、毒物来源、关联证物,末了在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断魂草,旁注“需速查北疆粮草中的毒物”。
小石头跑进来,手里举着个布包:“姑娘,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说是给你垫着坐的,地上凉。”
布包是素色的,绣着兰草,针脚歪歪扭扭。左忆瞥了一眼,随手放在香案上,继续整理证物:“你把这些送到大理寺,让他们按上面的线索查秦将军在京城的眼线。”
小石头哦了一声,刚要走,又被她叫住:“对了,告诉他们,苏墨指甲缝里的朱砂,来自太医院的‘凝神散’,查谁最近领过这药。”
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些证物,布包上的兰草在夕阳里轻轻晃,像个无人问津的影子。破庙外的风渐渐大了,卷着药草的清苦,也卷着远处隐约的马蹄声——那是李承恩赶去拦钦差的方向。
左忆将最后一件证物放进药箱,指尖抚过冰冷的箱沿。容妃的医案、周掌柜的账册、苏墨的信笺、赵谦的秘录……这些碎片终于拼出了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