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凌微恐怕连自己都没察觉她在因为江淑莹的话默默点头。
江淑莹握住了她的手,同一个与女儿讲私房话的母亲无二致:“你呢,微微,你有自己的理想吗?你有想好自己以后的路吗?”
西凌微看着江淑莹真切的双眼,颇为愧疚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好像什么追求都没有。”
江淑莹笑中带着一位母亲的仁厚:“你会觉得很迷茫吗?我的孩子。”
问题问到了点子上,西凌微忙点头,声音很小:“嗯,我好像对外界概念越来越模糊了,我……我不知道我的意义。”
最后那两个字几乎是无声的,心扉的低语。
江淑莹眼里染上悲悯:“孩子,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会这么虚无,是没有看到爱吗?”
西凌微皱了皱眉:“爱很重要吗?为什么要提它。”
江淑莹察觉到了她的排斥,低低一声叹息在苍白的空气中逸去,但手却握紧了些:“爱很重要,如果我的父母不爱我,我也许一生都不会有如此成就。但好像有时候爱也并不重要,不是吗?理想可以不靠爱完成,不得不说,理想比爱高尚。”
西凌微“嗯”了一声以示认同。
“那你呢?我们不能否认,人需要肯定才能健全地成长,那为什么不试试另一条路呢?一条可以获得肯定的路。”江淑莹见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又弯了起来,“想试试吗?我们可以在寒假见宋耀导演,不会影响你的学业,而且我敢肯定你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西凌微眉头又慢慢皱起,她现在心里很乱。
听了江淑莹的一通话,以前那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好像在慢慢苏醒,可她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对待。
在面对江淑莹的期待时,她的本能告诉她,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给出答复,但她苏醒的那些东西却又以巨大的渴望撞击着她,让她快抓住这次机会。
西凌微习惯性地搭上了自己的耳后的头发,状似顺着,实则是拉,她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下来。
突然一声“微微”响起,她忙看向声源。
“不要扯自己头发。”
应忌玄已经面朝着室内,脸色不大好,但看着西凌微的目光却带着温度。
西凌微把手放下,又看向了江淑莹,依旧礼貌但不似起初生疏:“阿姨,你说的这些我会考虑的,我知道你想帮助我,也很想完成你们的艺术追求,但我也得花时间考量这是否是适合我。所以还希望你谅解,我现在无法给出答复。”
江淑莹并没有再劝说,微笑着目光带着对西凌微的赞赏:“很好,投身事业确实需深思熟虑下决心,方能不忘初心。我期待你的答复。”
她把话说完,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对着病床上地应寻道:“团团,妈妈的时间要到了,可能接下来几天都会很忙,你去秦皇岛的后续事宜交由我的好朋友,就是蔡叔叔帮忙,好吗?你小时候很喜欢和蔡叔叔玩。”
应寻的脸色比应忌玄的还不好,应该说是很差:“你自己去,不用管我。我靠我自己高尚的理想痊愈。”
这话很不留情面,算是参与其中的西凌微听了也觉得不舒服。
她这次明白为什么回应很害怕和应寻起冲突了。
江淑莹却只是笑笑,像是听到了毛孩子讲自己以后要为母亲买大别墅,话声带着淡淡的腔调:“团团,你哪里有理想。”
很淡一句话,但应寻却像是被触逆鳞,音调当即拔高:“我是没理想,我根本就不配成为你们这群佼佼者的儿子,我连喜欢的东西都是低俗又肮脏!”因为过于激动,应寻蹭到了自己肋骨的伤口,五官狰狞地皱在一起。
他疼得龇牙咧嘴,却又被口水呛到开始声嘶力竭地咳嗽,通红的双眼骇人地盯着江淑莹。
西凌微站起身,攥紧手心,而原本立在旁一动不动的应忌玄也上前一步。他稳住应寻的肩膀,稍稍压制,好让他别过分激动。
应寻仿佛也不想如此,顺从地在应忌玄半强制性引导下仰头舒缓嗓子,一副残破的躯体在沉默中渐渐止息。
当应寻再看向江淑莹的时候,眼尾挂着因疼痛而不间断的泪珠。那双不久前还隐隐发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好似临死者瞳孔扩散的阴翳:“大艺术家,你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