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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快过去,次日。
“来人。”她把那记册收在床下,呼道,“把这些箱子搬走,再取太医院定宁年间的记录。”
又过了数个时辰,宋双双念叨着功夫不负有心人,再一次倒在床上。
那太医名为鱼贤宝,祖籍云平。定宁七年受命前往东宫,诊出东宫侍女邱棠有孕,后乞骸骨回乡。基本和暗巷老妪的描述一致。
宋双双需要他更详尽的信息,比如亲眷。
她只能再换了衣服,带上银子和匕首,潜入冷宫。那总有定宁年间便在宫中的年长的嬷嬷和太监,听说过这个人。
静宁殿偏僻,白日也似有鬼魂游荡般阴冷。宋双双突然想起朔宁王,她想不明白纪清究竟是怎么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殿门的侍卫听见动静,瞌睡的眼皮一挑,用长矛拦下:“禁宫重地,闲人免进。”
麻烦。宋双双心说。弱柳扶风又娇弱地施一礼,塞过块银子:“大人可否通融?”
侍卫摆弄着银子把她放进去了。
打听传言和秘闻,静宁殿是除西六街暗巷外最方便的地方,当宫女时她就经常潜入。这里的下人几乎全是瞎的残的疯的,记不住人,所以更方便了。
宋双双四处转转,发现有一个年迈的嬷嬷仰在干草堆中,她曾见过。这人本是伺候太妃的,纪楚刚登基时嘴碎,讲过太后爬床,被扔进这里洒扫。现在看上去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嬷嬷。”宋双双走近些,唤道,“可否打听一个人?”
嬷嬷眼没睁开,鼻子翕动,证明还活着。
宋双双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递到她眼皮子底下:“嬷嬷,我想打听一个人。”
昏黄污浊的双眼睁开,一只死皮翻滚的焦色的手抢走银子。宋双双用力一握,银子纹丝不动。
“谁?”声音像从两张砂纸中磨蹭出来。
“定宁年间的一个太医,叫做鱼贤宝。”宋双双笑,“与太后相干之事,嬷嬷应当知道的多些。”
“给邱棠诊出喜脉的那个……后来死了。”
“他还有亲眷吗?”
嬷嬷拼命把宋双双手中那块银子往外扣,未果,只得回答道:“他有个儿子,定宁时准备春闱,吹嘘了好久。到他死也没考上,到现在也只是个教书的。”
宋双双眼睛一亮:“他儿子现在在哪?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雁城,在雁城吧。考不上有什么脸回老家。”嬷嬷搪塞道。
宋双双从怀中利落地掏出匕首,朝面前人心肺扎去。只听“额”一声呻吟,嬷嬷咽了气。宋双双把银子放回怀中,又把尸体拖到井里,离开了。
还需要去暗巷发个告示,寻一个鱼姓的教书先生。幸好这姓氏罕见,估计不会太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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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楚刚好下朝,他没回崇明殿,而是去了太庙。太后病后,他总是心悸,老是想着前来祭拜。他端正跪着,灵牌上赫然写着安元帝纪然。
纪然不会动手教育孩子,他小时候犯错就会罚跪,念书念不好了会跪,玩闹时候长了会跪。后来,他年岁大了玩心小了就很少跪了。可当下居然萌生出这念头,他虽想不明白,还是来了。
纪楚无法评判他的父皇。纪然宠爱太子妃夏氏和夏氏所出,但他并不妒忌,夏氏的儿女就是他的弟妹,理应得到更多关注。他从纪然这没得过什么父爱,在他面前纪然只是严父。
纪然死于急症,死前面色青黑,形容枯稿。他服侍父皇服了最后一次药。但所有进过那殿里的人都清楚纪然无力回天,一切的药都只是拖着。
纪然死的那夜他回东宫了,只有邱棠一人在纪然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