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辰知道,没有他指挥此仗必输。草原人的屠杀残暴而野蛮,这是他们的杰作。
纪年,穿着丝绸袍子,浑身栀子花香,小折扇挡住半张脸看着他笑的纪年,就在这死人堆里面。那只舞文弄墨惊艳四座的手可能在血海里飘荡,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可能被秃鹫啄食,他的肌肤会被撕扯开来,他的骨头会被败犬啃食。
尸臭让纪辰呕出了第三口血。
现在不是栀子的花季,没有栀子花香了。永远都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叫他阿辰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若是他没有答应他。。。。。。若是他能看好他。。。。。。若是他能快些把他从那里带走。。。。。。
纪辰伸出手,拽下了尸山中的一具尸体。
是个中年男人。
不是纪年。
他挖出了第二具尸体。
年轻的孩子,少了一只眼睛。
也不是。
然后是第三具第四具,都不是。
他跪在死人堆前,挖他弟弟的尸体。
他的十指很快流了血,指甲里满是血泥,和尸体们的血混在一起。他失去眼睛的眼眶疯狂向外涌着血,和另一只眼里的眼泪混在一起,汇在下巴上,跌落,震开千万尘埃。
“小年。。。。。。”纪辰呢喃着,扔开不知第多少具尸体,“你在哪啊。。。。。。”
“我找不到你了。。。。。。你别戏弄哥哥了,快出来吧。。。。。。”
他的哭嚎声和着鹰的叫声,随着血水往下游去,回荡在空寂的狂野上。一点人的应答也没有。
纪年真的死了。
尸山太庞大了,就算自然也要许多个日夜来消化这些肥料。
纪辰只刨开了这一角,身旁已有许多具尸体,或残缺或完整,或老或少。但没有纪年的影子。
秋茶说他们打了一天一夜,纪年死得太早了,会埋在最下面。
纪辰往下钻,上面不停有尸体落下来,紧紧埋住。越靠下的尸体越像肉泥,他们被碾成片,失去人形,像被压瘪压出汁水的水果。
“我不是告诉女神了么。。。。。。”纪辰胡乱擦开眼前的血雾,“我不是说罪孽由我一个人承担么!”
“为什么死的是他啊。。。。。。要杀就来杀我啊……是我杀了宋家,是我勾结外族。。。。。。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我知道你是天才,你前途似海来日方长,我只会徒增你的罪过你的痛苦,我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
是我把你害死了。
若有来世你不要再见我了,我求求你不要再翻墙来找我了。我从出生起就是灾祸,我活着就是罪恶,我是祸星,我会害死你的。
“小年。。。。。。小年。。。。。。都是我的错。。。。。。”
他跪伏,以头抢地,呼唤他的名字。
他的太阳升起得太早又陨落得太早,云雾后恍惚朦胧的辰星拉不开黎明的序幕。
堆积已久的江水冲下来,冲开了这座尸山,很快被下游的其他尸山挡住,又一次滞留。
“你在哭吗?”女孩清脆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纪辰抬起头。
是一个枯槁如朽木的女孩,年纪不大,身上披了块破布,光着脚,满身满脸是血。
“何人死了?”女孩问。女孩双眼亮亮的,对周遭的一切没有任何惧意。
“你是谁?”纪辰问。
女孩说:“我是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