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汤可是我母妃盯着下人熬的,你可要多喝几碗啊。”三皇子笑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氏有意拉拢,三皇子又是个唯命是从的“大孝子”,一听母妃说要多多亲近张家公子,他恨不得直接跟张岁安称兄道弟。
可这殷勤之盛,反倒让人疑虑惶恐。
张岁安一边喝着眼前的鱼汤,心思却已然飘远,他顿了顿,故作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臣得七皇子之幸,方能入职兰台,想来也该去拜见,如今七殿下回宫后,可是还住在长宁殿的偏殿?”
“老七啊。”三皇子闷了一口汤道,“他住在原来老五的殿里呢。”
张岁安望着手中的鱼汤,思忖片刻,旋即面上露出几分诚恳之意来:“三殿下仁孝,又是朝中皇子之长,七皇子年幼无人照拂,若殿下能尽兄长之责,多多照顾年幼皇子,为众皇子做好表率,陛下定会赞殿下之孝德。”
三皇子一听,眼睛一瞪,顿悟道:“嗯,此言有理。”他把碗一放,旋即吩咐宫人道,“把这鱼汤盛一些来,吃完给老七送去,刚好他一直病着,多喝点鱼汤滋补滋补。”
张岁安闻言一怔:“七皇子病了?”
“这老七啊,胆子小,被山贼吓破了胆,回宫以后一直卧床不起……”三皇子经方才张岁安那么一提点,此刻也照猫画虎地学会举一反三了,“这么说来,我这个兄长,是不是该去看看他?”
他转头看向堂下的张岁安,“正好,我听母妃私下说,老七流落街头的时候你还救过他呢,今日你既来了,就与我一同去看看他,喝汤喝汤,用完膳,你随我一起去看看小老七。”
从三皇子的弘福殿一路走到七皇子的佑炆殿,就像是从门庭若市的大户,走入了偏僻落魄的小院。
七皇子自回宫后,陛下都没来看上过一眼,宫人们也都懒懒散散,院中杂草都无人清理,正值午时,一个个都歇在后院躲懒,前院竟然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老七,皇兄来看你了!”三皇子带着自己殿中的宫人浩浩荡荡地踏进殿门,一声嗓门恨不得嚷得全皇宫都知道他驾到了。
宫人们被这阵势吓醒,躲懒的,小憩的,纷纷原地起立,理衣上前,各就各位,假装一副埋头做活儿的样子。
“三皇子到!”守门的宫人稳了稳睡歪的顶帽立身喊道。
张岁安跟在身后,与三皇子一齐进了殿中,刚一进去,就闻见一股沉沉的苦药味,闷在不透风的殿内挥之不去。
“大好的天气,怎么也不打开门窗,透透气啊?”三皇子厉声问道,俨然一副众皇子之长的模样。
“回三殿下,七殿下昨日又犯了头疾,说是见不得光,也吹不得风。”宫人怯生生地回道。
“那现在好些没有啊?”三皇子背着手巡察似地问道。
“好些了,好些了,七殿下在里面用药呢,奴这就去禀报。”
张岁安顺着宫人的指引,往那扇素色屏风后看去,一道瘦弱孤薄的影子缓缓从榻上坐起,听了宫人的禀话后,那影子顿了顿,接着抬起虚浮的袖口,挥了挥手。
旋即宫人上前,将屏风缓缓撤了半侧。
小七皇子端坐在榻上,玄色的抹额压得眼色发青,抬头时,目光正好与堂下的张岁安相撞,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继而又迅速被漠然掩盖了下去。
三皇子上前一步,截断了两人相触的目光:“哎呀,老七,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其实他也不记得小七以前什么样子了,只是话到嘴边,不得不往下圆,“你小时候白白嫩嫩的,现在怎么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小七愣愣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三皇子也知道他不会开口说话,反正只是来演戏的,也不图要跟这小七弟促膝长谈。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七皇子的!”三皇子摆起长子的官腔道,“我这个皇兄看了都心疼,要是父皇看见了,定会治你们一个侍奉不周之罪。”
宫人们一听,纷纷下跪磕头道:“三皇子恕罪,三皇子恕罪。”
三皇子:“快去把鱼汤盛一碗来。”
下人们端来鱼汤,可小七看着那鲜白的鱼汤,却只是愣愣地坐着,既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半分要喝的意思。
三皇子低头看着这个冷漠的小七弟,在脸上挤出一个仁兄的微笑来:“七弟啊,皇兄给你带了鱼汤来,你还没用膳吧,趁热尝尝。”
他语气恳切,可小七还是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三皇子笑容僵在脸上,连捧汤碗的小内侍也踌躇尴尬,殿内一时气氛凝重,众人也不知如何劝进。
正当焦灼之时,三皇子身后之人忽而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