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汇入车流后,方歌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转头,好像才想起来车上还有一个安怜青。
“我听说公司不介意培训生接私活?”他问。
“只要没有利益冲突。”
“好,那假设现在有一个任务:和我一起去郊区,绕点路救个人。你会接吗?可能需要靠你开几扇门。”
如果安怜青反对,难道方歌要在高速路上把他踢下车吗?换句话说,既然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就说明方歌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接活可是要收报酬的。联想到方歌提到的“伤势”、“止血”这些词,现在讨价还价未免有点趁人之危,因此安怜青只是点头表示愿意合作。
方歌简要地介绍了状况:一个熟人接了个活,内容是从某人的车上偷点东西。东西到手了,但是被人家一路追上门来,他的同伴也因此受伤。他们被堵在室内,出入口都有敌人把守,而方歌打算靠安怜青的黑客技术绕路进入,先稳定那人的伤势,再沿同一路径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所有被困的人转移。
听起来不仅不合法,而且不占理。安怜青不知道方歌是怎么认定他会答应的,又或者仅仅是情急之下赌上一把。
他赌对了。安怜青接活从不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二十分钟之后,方歌在陌生的路口急刹。地图显示,他们离目标地点还有几百米的距离。方歌从后座拎出工具箱——又或者是急救箱,带安怜青向前走去。
他依方歌的要求,迅速解开一道密码锁,推门进入了废弃的地下商场。这里像是一座大型迷宫,充满了没有标识的岔路,地面随着两人的脚步扬起灰尘。方歌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在两人的共享地图上标出了通往商场出口的路线。
出口通往地面的扶梯早已停运,两人步行上楼,安怜青再次解锁了出口处的金属门。现在,他们位于一栋民居的天井走廊,而被困的人就在隔壁一座相似的楼里。
安怜青还是第一次见到带天井的房子。整栋楼只有六七层,并不算高,但足够把天空拘束在遥远的小小的一个方形。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光源,让整个走廊都非常昏暗,还有一股因为缺少通风产生的臭气。类似的楼房在几十年前就几乎全被废弃了,这里也是一样,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已经不再有人居住。
“谢了,欠你一次。”方歌低声说。
“那就把我的房租免了吧。”
“你开价比我想象中低。”
“看来我还不够了解新京的市场。”
嘴上说着,两人沿楼梯迅速向上,很快就来到了楼顶的天台。两栋楼的楼顶都有装饰性的房檐,把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足以让人从一栋楼的楼顶跳到另一栋。
安怜青评估了一下距离,问:“你让伤员跳楼?”
“总比打起来强。”方歌嘴上这么说,右手却已经按上了腰间的枪。安怜青认出就是当时用在他身上的那一把□□。
方歌问:“你想在这等,还是跟我去对面?”
“一起去吧。”安怜青不想落单。
方歌思考片刻,把枪递给他,问:“会用吗?”
安怜青早就好奇那把枪了,接过来摆弄了一会儿,接入脑机的辅助瞄准系统,确认操作后朝方歌点头。这东西射程非常短,怪不得当时方歌直接摸到了他的身后。
准备停当后,两人跳过楼与楼的间隙,顺利抵达了目的地。能看到室外的空地上共四个人,两个人堵在筒子楼唯一的出入口,另两个则分别守着两侧的窗户。
方歌观察片刻,指着一人防弹背心上的图案低声说:“是雇佣兵。”
安怜青没说话。某种意义上,他现在也算是方歌的雇佣兵,还是物美价廉的那种。
他们刚从楼顶进入走廊,方歌便被一个中年人拉住了胳膊。他身材不高,秃顶因为汗湿而反光,急切地请求道:“小方你快去看看,那个人还有没有救啊?”
而方歌看到中年人就皱起了眉,问:“你怎么在这?”
没等中年人解释,他又追问:“是你让黄毛去偷东西的?”
“说话别这么难听!什么叫偷……”
中年人抹了把汗,方歌借此机会摆脱了他,加速朝楼下跑去。跟在后面的安怜青因此和秃顶中年人打了个照面。
“小方今天怎么还雇了个帮手?”中年人自言自语,没理安怜青,也追着下楼去了。
安怜青原本以为他会看到安静的伤员和焦虑的同伴,地面的混乱却远超他的想象。
在出入口附近围了三四个人,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女人挣扎着向外冲,而其他几个人有的肉身挡在门前,有人抱住她的腰,还有人刚挨了她的金属右臂一下子,踉跄跌倒在地。
“小方哥!”看到方歌出现,一个金黄色头发的青年凑了上来,欲哭无泪道:“几分钟之前阿曼达突然就这样了!怎么办啊?”
“靠,黄毛你回来!我们要拦不住她了!”
混乱中有人喊话,黄毛手足无措地扭着脑袋来回看了几次,跑回了拦截女人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