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镇的时候。”晴昼忽然开口:“他住我义庄的隔壁,因为位置不好,没人能想到他是个大夫。……但他性格真的很好,又好说话……我有时吓他几句,他也不生气。”
“……嗯。”
“他救过不少人的,虽然因为我和宋老板的铺子连累,也鲜少有人和他走动。”
“……你知道……知道宋停文为什么开纸钱铺子吗?”
晴昼眨眨眼,看向床上的谢冉:“我问过,他说宋老板身体不好,体弱多病,开这铺子寻常人觉得晦气,一般不会有人打扰,而且镇上还有个义庄,生意也能养活人。”
程清雪眉尾颤了颤:“……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他顶多是偶尔欠打了一点……其实是个好人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晴昼终于掩面而泣,在凳子上弯下腰去:“怎么会这样……”
程清雪看着她哭,那只鹦鹉似是通人性,好像能觉出要安静,飞进屋里竟然没有叫,程清雪一招手,它就过来停在手上。
门外那悬空的楼梯吵闹地响起来,几乎要被急促的脚步声踏碎,瞬息就逼到楼上。程清雪和晴昼对视一眼,把鹦鹉塞进怀里,两步就藏到门后,手也按到身后的刀柄上。
——然而来人居然是店小二,他连滚带爬地扑进来,气还没喘匀看见他俩:“哎呀您二位起得来了,”他又接着说:“那个——刚到的乡亲说,长白山上——老药宗的大夫们下山啦!”
程清雪抓住他:“当真?还有多久到?”
“到、到镇口了要——”
程清雪如风掠过,晴昼想开窗看看,一推才发现这窗户封得死紧,小二在门口喊她:“姑娘要不你先守这儿?——你下不下去不也没啥用嘛。”
晴昼又看向谢冉,他依然深眠的那样安详,有那么几眼,她甚至觉得他也许死了。
她又回到床前:“你去忙吧。”
程清雪下楼时楼下好不热闹,掌柜和那老郎中、还有那天帮过他们的、没见过的——纷纷拥在门口朝着一个方向张望,因大开着门而冷下去的屋里充斥着私语和议论,靠后的听见动静,看见程清雪下楼,又一个传一个地往后回头看去——顺便让出一条能容他过去的通路。
——他到底是唯一一个明晃晃带刀的,那么长的横刀威慑力不言而喻,若不是他着意压下刀柄,都过不来。
“诶哟下来也不知道穿点衣裳。”掌柜嘀咕一句:“那谁!你捡那两件!快拿出来一个!”
门外漫天大雪,程清雪几乎看不清什么,半晌,低头看了一眼送到眼前的大氅:“……谢了。”
于是他罩上衣服到外面去了,大雪很快覆满他的头发,风雪尽头终于出现了一列马队。
围观的音量终于攀上巅峰:“来了来了!”
郎中激动地直拍掌柜肩膀:“这要真是老药宗的大夫那小伙子可就有救啦哈哈哈哈哈哈——”
掌柜还绷着一张充满疑惑的脸:“老药宗不都没了好几十年了吗?——到底真的假的啊?”
郎中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程清雪等到马队里的人渐渐显出面容,帽子下的眉眼,就是吕和。
他也看见程清雪,催马赶快几步,马也赶路太累,跑不快几步了,小步颠着过来下马,看这张望的阵仗和独身一人的程清雪,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终于春笋一样迅速生长起来:“其他人呢?”
“在上面。”程清雪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叫所有人跟我上去。”
吕和掀下兜帽,又向他投去确认的目光,程清雪没给任何回营,已经回去。
大雪已盖上吕和的头发,他回神交代几句,带着这行人逐个穿过程清雪穿过的那条狭窄甬道,往楼上去——还跟着两个尾巴:
掌柜:“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