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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晚风与心照不宣（第1页）

周六的晨光漫进窗台时，林砚正在改代码。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屏幕亮得有些刺眼，他伸手去够桌边的水杯，指尖却先一步触到了手机——是苏沐发来的消息：【我快到你楼下了。】

林砚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套上件干净的白T恤，抓起钥匙冲下楼。安和小区的楼道墙皮有些剥落，楼梯转角的窗玻璃裂了道缝，晨光从缝隙里挤进来，在台阶上投下细长的光斑。他跑过三楼时，撞见拎着菜篮的张阿姨，对方笑着打趣：“小林今天这么急？对象来了？”

林砚的耳尖瞬间红了，应了声“嗯，男朋友”，脚下没停，一口气冲到一楼。苏沐站在单元门口的梧桐树下，背着黑色双肩包，浅灰色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晨光透过叶隙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细碎的金粉。他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见林砚跑出来，下意识地把信封往身后藏了藏。

“等很久了？”林砚跑得有点喘，额前的碎发被汗打湿。

“刚到。”苏沐的目光在他微敞的领口停了半秒，迅速移开，耳尖泛了点红，“馄饨摊……开门了吗？”

“早就开了，老王家的馄饨，去晚了就没位置。”林砚自然地想去接他的背包，指尖碰到他的手背时，苏沐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还是把背包递了过来。帆布背包很轻，林砚捏着背带，闻到里面散发出淡淡的墨水香，大概是装了笔记本和书。

安和小区门口的老街藏着不少年头久远的铺子，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两侧的老房子墙皮斑驳，墙头上探出几枝喇叭花，紫的、粉的，开得热热闹闹。馄饨摊就支在五金店和修鞋摊中间，蓝色的帆布棚下摆着四张矮桌，塑料凳腿上沾着泥土，蒸腾的热气里混着虾皮和葱花的香，老远就能闻见。

“王大爷，两碗鲜肉馄饨，多放辣。”林砚熟稔地跟老板打招呼，竹编的馄饨筐在老板手里上下翻飞，薄如蝉翼的馄饨皮裹着粉嫩的肉馅，一个个跳进滚开的锅里。

苏沐坐在靠墙的位置，目光被旁边桌的祖孙俩吸引——白发老太太正给小孙子喂馄饨，汤匙碰着粗瓷碗沿发出轻响，小孩吃得满脸都是汤渍，老太太笑着用手帕给他擦嘴，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小时候没吃过这种现包的馄饨。”林砚忽然开口，手里转着瓷勺，勺底磕着碗沿发出轻响，“以前常吃速冻的，煮得久了皮就烂了，馅也散在汤里。”他没提孤儿院，只是模糊地勾勒着过去，像在说一段遥远的记忆。

苏沐的动作顿了顿，舀馄饨的汤匙悬在半空。晨光从帆布棚的缝隙漏下来，落在林砚脸上，能看到他眼角淡淡的疤痕——以前从没注意过，此刻却觉得那道浅疤里藏着许多没说出口的故事。“你……好像很少提家里的事。”他小心翼翼地措辞，怕触碰到不该碰的伤口。

林砚笑了笑，舀起个馄饨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没什么好提的，一个人过惯了，自在。”他避开了“家”这个词，转而指着王大爷手里的竹筐，“你看这馄饨皮，薄得能透光，我学了好几次都包不明白，总把馅挤出来。”

苏沐的目光跟着移过去，心里的疑惑却没散去。他想起林砚刚转来时，原身总跟人吹嘘“奶奶最疼我，每个月都给我打钱”，甚至在他拒绝借钱时，还红着眼眶说“奶奶生病住院，急需手术费”。那些话当时听着只觉得敷衍，现在想来，全是破绽——哪有孙子连奶奶住哪家医院都答不上来的？

“你以前说……”苏沐犹豫了很久，指尖在碗沿上轻轻划着，还是轻声开口，“你奶奶生病需要钱。”

林砚的动作僵住了，馄饨在汤匙里晃了晃，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背上，他却没觉得烫。他忘了这茬——那是原身为了向苏沐借钱编的谎话，被他穿书后无意识地接了过来。有次苏沐问起“奶奶的病情”，他还含糊其辞地说“好多了”。

“那是……”林砚张了张嘴，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垂下眼睫，声音低哑，“对不起，苏沐。那时候我……太不懂事了，编了瞎话。”他没解释为什么撒谎，也没提及原身，只是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有些真相太锋利，像未经打磨的玻璃，说出来只会割伤彼此。

苏沐没说话，只是把自己那碗馄饨往他面前推了推——他几乎没动，碗里的辣椒油浮在汤面，红得发亮，像凝固的血。过了很久，他才轻轻说：“没关系。”

三个字很轻，却像羽毛落在林砚心上。他知道苏沐还有很多疑问，但对方没再追问，这种体谅比任何指责都让他觉得愧疚。有些秘密，他必须永远藏在心里。告诉苏沐“你只是书里的角色”，告诉他“你的喜怒哀乐可能都是设定好的”，这太残忍了。眼前的人会笑会脸红，会认真记战术笔记，会因为一碗馄饨烫到而皱眉，他是活生生的，不是印刷在纸上的铅字。

吃完馄饨，林砚付了钱，王大爷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两颗水果糖：“小林，带朋友逛逛？前面音像店进了批老磁带。”

“好嘞。”林砚接过糖，剥开一颗塞进嘴里，橘子味的甜在舌尖炸开。他转头问苏沐：“逛逛？老街挺有意思的。”

苏沐点头，跟着他往街里走。修鞋摊的老师傅戴着老花镜，手里的锥子穿针引线，线轴转得嗡嗡响；五金店里的搪瓷杯摆得整整齐齐，杯身上的“劳动最光荣”字样已经褪了色，却被擦得锃亮；卖糖葫芦的大爷推着自行车走过，冰糖壳在阳光下闪着光，小孩追在后面喊“爷爷，我要山楂的”。

“以前总觉得这种老街很土。”林砚踢着脚下的石子，石子在青石板路上滚出老远，“现在才发现，这种慢悠悠的日子挺好的。”他差点又说漏嘴，及时把“穿书过来”咽了回去。